他看到织田作在写小说,也看到他写下一句话:“少年的眼睛,和她第一次出现时一样。”
太宰觉得自己很割裂。
他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了一些兴趣,实话说,他不讨厌这个家伙,甚至能理解弗吉尼亚为什么喜欢躲到这里。
但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尤其是听到她的声音出现在男人手里的听筒中。
他听过弗吉尼亚用甜腻的声线敷衍森鸥外,用冰冷的语气审讯叛徒,却从未听过这种……
像在撒娇。
无论他如何说服自己那是伪装,被他无意识攥成一团的床单暴露了他心里前所未有的……嫉妒。
嫉妒谁,他也说不清楚。
他故意弄出不小的动静,但弗吉尼亚的声音只是微微停顿,然后她问:“你捡到太宰了?”
“嗯。”
“你警惕心怎么那么差!谁让你随便放陌生人进屋了!”
“……你。”织田作有些无奈的语气传来,“你说最近如果有缠着绷带的人倒在门口,那大概就是你不省心的部下。”
太宰舌尖抵住牙齿,兴奋伴随着恶心。
她看他看得太透彻了,不对,是她永远像是精密运行的计算机,谁也逃不出她的演算。
在这里养伤的日子很无聊,织田作之助为了阻止他层出不穷的造作,用被子裹着他束缚他的行动。他能做的好像只剩套话、抱怨还有看他写的那些无聊小说废稿。
他记得那句刚写下地有关“少年的眼睛和她很像”的话写在哪一篇里,特地翻阅。结果和想象一样,是一篇有关于杀手收留了想死少女的故事。结局还没写完,就那么卡在那里,直到织田作之助救下他之后在空白处补充了那么一句话,像是记下灵感。
已经写下的故事很老套,杀手救下了心存死志的少女,却被少女教会了如何生活。
太宰的评价是无趣:“少女最后会死掉吧,她教会杀手如何生活,杀手古板又内敛,如何教她活下去呢?还是说——他们两个会在一起?”
他眼中露出了恶意。
织田作看了他一眼,无动于衷:“你想要的食材找不到,吃咖喱吧。”
太宰磨了磨牙,那男人不是转移话题,是真的觉得该吃饭了。
这种被抽象又跳跃的说话方式打断节奏的感觉,也很熟悉呢。
没过几天,当他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时,房门被敲响。门外站着警察——但又并非完全意义上的警察。
织田作之助和他一起被抓起来了。
太宰治在醒过来之后第一反应并非注意自己的情况,反而感到了一阵说不上来的幸灾乐祸。
好大的胆子——他想。敢对那位在意着的人出手,不用管是什么原因,是什么来历,这群人大概都已经进入人生的倒计时了。
同时这个想法又让他有点不悦了,但被他更甚的不怀好意压了下去。
他不急着出手,他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看看那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干部小姐会不会露出一些不同的表情。
然后,令他意外的是,织田作率先找到了他。
他用一套他从未想象过的说辞,让他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然后像是被蛊惑一样放弃了原本坐以待毙、甚至是给人添堵的想法,跟着他越狱了。
这可真是不得了。
这个男人,无论是他的思想、他的性格、他的实力、他这个人。
可真是不得了。
难怪,难怪像弗吉尼亚那种人会在他面前停止计算,放下伪装。
太宰走在街上,看着外面的太阳西沉时,心里感到了无比的复杂。他问织田作接下来去哪,然后顺着自己的心意跟男人去了那个“死前必须去一次的地方”。
一家叫Lupin的酒吧。
他们在这里把酒言欢,无关于弗吉尼亚,仅仅是两个男人的心之间的碰撞。
大部分时候。
“你有没有想过加入那个地方。”在谈到那个绑架两人的组织《48》后续可能带来的麻烦时,太宰带着一丝笑意,张开双手,“无论怎样的过去都不必再烦恼,无论怎样的过去都无法对那里出手。”
织田作之助沉默片刻,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机,最后竟答应下来。
太宰按着胸口,笑得弯腰。
其实,就算织田作不答应,那个组织也没法对他怎么样。他只是出于某种隐秘而不想为人所知的心理,把织田作拉进了局中——就像织田作也绝非只是因为这种原因而同意了他的邀请一样。
可能是为了给某个人添堵,也可能是自己的私心。
太宰又喊了一杯酒,跟织田作分享自己的事、他跟弗吉尼亚之间的事。
虽然已经有些微醺,大脑还是在分析着对方的神色。果然绝大多数都没有让他露出意外的神色,反而像是在从另一个视角听故事一样,甚至露出了一些自己都没发现的笑意。
酒精混合扭曲的酸涩与遇见知己般的快意一起被太宰顺着喉咙咽下,他点亮自己的手机屏幕,看到了亲爱的前辈发来的信息。
“你等着^ ^”
他轻笑一声,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