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便是礼贤下士,请人上门。只不过前几回恐他有诈,一直不让他亲身接触世子,只远远看着。
没想到就是这样他也能对症下药。几番试探后,承端郡王方下定决心,正式请他诊治世子。
“见微知著,端倪可察,父王英明。”世子恍悟,接着不动声色地奉承,“我观此人心高气傲,想必是父王的雷霆手段威慑了他,使他甘愿肝脑涂地。”
“呵,他若是那等见钱眼开的鼠辈,我自然不会相信。要的便是他有所求,却不俗求。”话里话外又是一次轻飘飘的指点。世子连呼“受教”,承端郡王这才离开。
倘若应见画在这里听完了父子俩的“御下之道”,一定会对他们嗤之以鼻。
什么见微知著,什么雷霆手段,简直令人发笑。
那玉簪就是他故意放出去钓鱼的饵,所谓“师从仙家”,也不过是从话本子和杜知津那里学得两三句。
奇珍异宝堆了满屋,应见画却未掷一眼,目光始终跟随着窗外天色,眸底寒芒闪过。
他与承端郡王积怨已久,此回化身潜入,就是为了报仇雪恨。
“莫大夫,王爷备下晚宴,请您......”“不去。”他回绝,“若王爷来问,便说我已睡下。”
“......是。”丫鬟欠身一礼,退出门外,心想。
真是不识好歹,连王爷的邀请都敢推脱。
不过谁让他救活了世子呢,唉,这世上有本事的人,脾气都很古怪。
————
是夜,孤月高悬,更深人静。
王府巡逻的守卫不禁打了个哈欠,困意连连。而他们严防死守的身后,正是承端郡王的书房。
承端郡王家大业大,各种亭台楼阁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旁人误入甚至会以为自己进了迷宫。如果无人带路,来客势必会在这错综复杂的院中迷路。
但若是问下人书房在哪,无异于找死。
应见画却没有这个顾虑。因为一天之前杜知津就带他“看”过郡王府,他清楚地知道哪条路守卫最少、最安全。
果然,一切如他所料,路上畅通无阻。他停在屋檐的阴影下,离守卫森严的书房仅几步之遥。
书房侧面有一扇合不拢的窗户,这消息是他从一个多嘴的小厮那听来的。他筹谋此事数年之久,自然方方面面考虑周全,恨不能把郡王府里所有事都打听清楚。
比如张王二位管家不合,比如承端郡王生性多疑,比如云记当铺和袁记当铺均为王府产业。
十年,足够他织出一张网,勒死仇人。
王妃养了群西洋猫,每到夜晚便四处乱窜,因着娇贵无人敢拦。他在路上洒了些荆芥,猫最闻不得这个味道,一闻便发了狂似的蜂拥而上。
“喵嗷!”
守卫们很快发觉了这群金贵小祖宗的踪迹,被乱了阵脚。应见画掐准时机,疾行、闪身、翻窗一气呵成。
这身黑衣能够变幻身形,加上他本就清瘦,落地时居然一点声响都没发出。
书房外的动静很快停了,立刻有人把守屋外,戒备森严。
他屏息凝神听了片刻,确定没有露馅后,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夜色浓稠如墨,浸透整间屋子。应见画眯起眼,努力分辨着家具轮廓,却只瞧见月光在青砖上投下的惨白光斑。
他要怎样才能找到那东西?或许那东西根本不在书房,而是被承端郡王藏在别的地方?
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可心急,一次不成还有别的机会。可十年来的念想就在眼前却找寻不见,应见画难免有些失落。
那扇合不拢的窗户里漏进一隙月光,温柔如水,似故乡的霜。
他看着那隙月光,想起杜知津说过,人和人的缘分是斩不断的,人和物的缘分也一样。
那么母亲,你希望我找到它吗?
他在心底呢喃。忽然,月光以一种难以理解的速度在地上疯长,直指屏风之后。
应见画心中一跳,循着转瞬即逝的指引来到屏风后面。
承端郡王奢华至极,书房也尽显俗气,填满了各种珍宝,他却一眼看到墙上悬着的一幅挂画。
应见画,应、见、画......他的名字,原来如此。
他朝画卷伸出手,一颗雪白的圆珠从画中飘出,落在他掌心。
见状他愣了愣,不解此为何物。
如果杜知津在此,一定会告诉他——
这是妖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