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郢眉梢微扬,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本王可以让她活下来,可敦……是不是要给本王点儿甜头?”
“什么意思?”
宋知韫眉心微蹙,问。
赫连郢没有回答,只是拉着她往外走。
“快些,待会儿来不及了。”
天葬的地点是在一处山顶上,赫连纳奇的尸体已经由背尸人率先背上去了。
兀真和各位特勤别吉随后上山。
只是这山路实在难走。
宋知韫今日本就颠簸行路,昨晚也没睡好,没一会儿就累得不行了。
赫连郢看着她,叹了口气。
“真是娇气。”
宋知韫:“……”
好在,赫连郢还是很有耐心地等着她休息。
见她实在磨蹭了,无奈道:“你再不走,本王便背你上山了。”
宋知韫一听这话,又气又恼,只得站起来自己走。
她宁愿自己爬山爬死,也不要赫连郢背她!!
因着一路走一路歇,待二人到达祭台时,其余人已经到了。
祭台血肉模糊的,摆放着好些尸块,看起来……就是人的身体。
宋知韫只看了一眼,便胆战心惊地移开了视线。
几乎是下一刻,她便闻到了此处浓郁的血腥味儿,还带着几分腐朽的恶臭。
人群中,她瞧见了林舒棠。
林舒棠此时被吓得浑身发抖,哭哭啼啼地喊着要走。
赫连郢往那边瞥了一眼,而后看向宋知韫。
“本王可以救她。”
宋知韫没有吭声,看了林舒棠片刻,收回目光。
“随你。”
她可不想因为救一个人,就将自己给卖了。
仪式很快开始。
没多久,长嘴尖尖的大鸟便飞了过来。
这便是被草原之人称为的神鸟。
神鸟……却食人肉身。
宋知韫并不能理解。
但这毕竟是草原的风俗,她不能说什么,只能尊重。
入乡随俗罢。
……
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够接受他们所说的父死子继。
宋知韫实在看不了这残忍血腥的场面,自顾自的背过了身。
赫连纳奇的尸身很快便被清理干净,只留下一片污血。
接下来,该兀真了。
宋知韫看不见,但依然能够听见不远处女子惊慌的叫声。
那日的林舒棠似乎说过,陪葬……难道,也是这样吗?
可是,她们是活人。
活生生的人。
宋知韫不忍,又难掩心中的惧意,下意识抓住了身边人的胳膊。
赫连郢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随后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侧,眼中带上了几分揶揄。
“慢着。”
赫连郢忽然开口,随后指了指林舒棠:“将她留下。”
“这……”
负责天葬的葬师有些迟疑:“特勤,这似乎不合规矩。”
“本王曾听父汗说过,这个兀真有几分像先可敦,若是让她去给父汗陪葬,先可敦见了,难免不悦。”
说着,赫连郢顿了一下:“众人皆知,父汗心里有多在乎先可敦,如此,不是给他老人家添堵吗?”
“这……”
葬师们面面相觑,而后点点头:“特勤说得是。”
林舒棠此时面上满是泪痕,怔愣了好半晌。
意识到自己得救,腿一软就瘫坐到了地面上。
她竟然……活下来了?
“七弟说得的确在理,可……”
赫连锡走了过来,道:“如今父汗已故,那这兀真留着,该如何安置?”
“安置?”
赫连郢挑挑眉:“三兄若是喜欢,拿去便可。”
听言,赫连锡愣了一下。
他本是在找赫连郢的错处的,可这话一出,让他重新打量了一下林舒棠。
这女子还是他当初从中原带回来的,不过五年光景,也从未有过孕。
倒是……也还算干净。
“既如此,为兄便笑纳了。”
赫连锡笑了笑,走到林舒棠面前,朝着她伸出手:“往后,你就是本王的女人了。”
林舒棠眼睫轻颤,此时面对这个将自己掳到此处的男人,也不敢说太多。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活下来。
能活着便好……
宋知韫眉心微蹙,看着赫连郢就这般将赫连纳奇的兀真,送给了赫连锡。
可这……
她有些心烦。
烦草原之上父死子继、丝毫不顾伦理纲常的粗俗,也烦他们看待女子如同牲畜的态度。
一个活生生的人,竟叫他们如同牛羊一般随意相赠。
许是察觉到了宋知韫的情绪,赫连郢看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怎么?怕本王也将你送出去?”
宋知韫皱皱眉,甩开他的手,没有吭声。
见状,赫连郢也不恼,轻笑一声:“放心,本王好不容易才将你追回来,怎么舍得就这样拱手让人?”
“不过。”
赫连郢顿了一下:“她的命本王可是保住了,可敦要如何谢本王?”
宋知韫不悦地瞥了他一眼。
“本宫有些不舒服,想下山。”
听言,赫连郢挑挑眉,往后边儿那些还哭哭啼啼的兀真看了过去:“也行,这番场面,的确不适合你看。”
“瞧,拉泽和格萨拉已经准备下山了。”
听言,宋知韫眨眨眼,往那边看了一眼。
“你不是说,格萨拉要禁足吗?”
“是啊,但父汗的葬礼,她还是需要参加的。”
赫连郢语气淡淡道:“走罢,自己走得动吗?可要本王背你?”
宋知韫瞪了他一眼。
“不需要!”
宋知韫没再搭理赫连郢,率先抬脚往山下走去。
后者也不说话,就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
走着走着,宋知韫看着周遭的景象,有些茫然。
她好像有些迷路了。
正迟疑着,身后的赫连郢不知何时凑到她耳边,冷不丁开口。
“怎么?不是挺厉害的,怎么找不着路了?”
宋知韫被他吓了一跳,脚一打滑,竟直直往下摔去。
“阿柠!”
天旋地转间,周身零零散散的疼。
宋知韫感觉自己被人给抱住,那人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圈在怀里。
周身的疼痛似乎消失了。
除了草木和石块的悉索声,就只剩些许闷声。
片刻,那天旋地转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宋知韫眨眨眼,尝试着探头往外看去。
方才就已经迷路了,这会儿周遭的景象变了又变,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从何处摔下来的。
“……赫连郢?”
宋知韫看着身前的人愣了一下,鼻尖嗅到了一丝腥味儿。
现在的她对于这种味道很是敏感,她敢肯定,赫连郢身上定然受了伤。
赫连郢脸色如常,甚至带着几分嫌弃。
“折腾罢,这是可敦谋杀本王的手段吗?”
宋知韫哽了一下。
“你胡说什么,本宫可没让你救。”
话音落下,赫连郢轻哂一声,松开了手。
“看来今日回去,又得沐浴一番了。”
说着,赫连郢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四下瞧了瞧。
“走罢,找路。”
宋知韫眨眨眼,而后想要站起身,可脚踝处却传来了一阵刺痛,让她又不得不坐了回去。
“怎么了?”赫连郢看着她,蹙起眉心。
宋知韫默了一下。
“疼。”
“哪儿疼?”
赫连郢蹲下身问。
宋知韫朱唇微抿,而后指了指自己的左腿。
下一刻,赫连郢一把拉住她的腿,就要脱去鞋袜。
宋知韫被他这副架势吓了一跳,连忙挣扎。
“你,你要做什么!”
赫连郢面色不太好看。
“本王要就地办了你,满意了?”
听言,宋知韫微微睁大眼,眸中满是惊惧。
“你怎能趁人之危!本宫可是可敦,你胆敢不敬!!”
“闭嘴。”
赫连郢冷声道:“再叫全尸都不给你留。”
宋知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