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骆一梵把局攒好了,只是周耀死活都不愿意和她们吃饭,高寒也不愿意说话,骆一梵决定三人还是一起看出音乐剧,大家各坐在东,西,南三角,井水不犯河水,也算是聊过,聚过,友好地洽谈过了。
“你这是在夹带私货,你自己想看音乐剧还把我们约在这。”高寒一语点破骆一梵的小九九。
“不是说不喜欢德语吗?怎么还来看德语音乐剧,你听得懂吗?”周耀也开始阴阳怪气。
“我怎么看不懂,我小时候可喜欢看罗密施耐德演的《茜茜公主》,好浪漫,这部《伊丽莎白》不就是改编茜茜公主的故事吗?”
周耀和高寒笑而不语。
“来来来,我们先把正事办了,拍几张照。”高寒一手揽着周耀,一手搂着骆一梵,举止极其亲昵。
周耀脸色铁青,骆一梵此刻则化身为没有感情的拍照机器,不停地按着自拍杆,高寒站在中间,露出天使的微笑恶魔的眼神。
“拍这么多,够了吧。”
高寒满意地点点头,大大方方发了个九宫格朋友圈。
“谢谢爷爷特意给我介绍的男朋友和女朋友,妻夫美满,我是不是可以领两本证!我们仨一起去德国看音乐剧《伊丽莎白》了,爱你们呦!”
骆一梵看到朋友圈大脑立刻宕机了,险些站不稳,周耀有点好奇,也想看看,骆一梵立马把手机锁屏。
“没什么,女孩子的朋友圈,你别看就是了。演出快开始了,赶紧进去。”
虽然骆一梵买了三个人的票,但实际真正看演出的只有她一个人。
高寒出去抽烟了,顺便在微信群里和家人开撕,大战家族群三百回合,周耀则去一旁的餐馆独自吃饭,顺便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
当骆一梵在剧场感叹:卧槽。sisi公主好美啊!音乐很好听!
高寒在电话里歇斯底里:你们就当我死了行不行?
周耀在餐馆里吃着香肠和意大利面,味同嚼蜡。
当骆一梵为公主与王子的爱情感动落泪,虽然听不懂,但大为震撼。
高寒在外面嚎啕大哭,哭累了就点根烟继续抽。
周耀吃完饭,在剧场外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处理点工作上的事,精疲力竭。
当骆一梵疑惑不解:公主这是出轨了?怎么和白衣服的男大好上了?
高寒的姨父已经踏上了飞往慕尼黑的晚班机。
周耀放下电脑,揉了揉眼睛,开始思考自己和她究竟是不是一路人,该放下吗?能放下吗?
当剧场的故事进入尾声时,骆一梵开始有点理解了公主的选择。
高寒擦干眼泪,走进剧场,看到公主被刺客杀死,低声道:恭喜,公主殿下,您自由了。
周耀不辞而别,一个人孤独地离开了剧场。
骆一梵拉着高寒谈论刚刚的演出。
“不是说sisi公主爱的是奥匈皇帝吗?可我怎么感觉她爱的一直都是那个穿白衣服的男大。”
“你错了,伊丽莎白最爱的只有自由,唯有死亡,能让她解脱,能给予她自由。”
“而你所谓的那个穿白衣服的人,他就是死神——Tod。”
话一甫落,高寒便又像风一样独自离开了,她似乎总是这样,一直在出走,一直在远离人群。
那部戏给了骆一梵极大的震撼,曾经她一直以为,爱是圣洁的,救赎的,唯一的,命定的,有今生没来世的……
可是看了《伊丽莎白》之后,她才猛然明白过来,其实人并不喜欢繁华热闹和人间烟火气,我们真正喜欢的反而是自由。
她想,高寒小姐爱的也是自由。
至于周耀,他怎么一个人不说一句话就自己走了,不会是遇到啥急事了吧!
算了算了,与其担心男人,我还是留着力气待他下次骂我的时候为自己担心担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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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耀一个人走在路上,内心百感交集。
他不停地告诉自己,男人不能像女人那样为情所困,一旦用情过深,这辈子就被套牢了。
爱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多年念念不忘的白月光,也会让自己失去很多。
想想看,自己以后还会遇到更多惊艳的女孩,甚至说,还会有很多艳遇,如果一生只爱一个人,那亏大了。
不要把爱情太当回事,那是囚笼,只会束缚住男人。
这世上哪有什么真爱啊!
母亲说,她和父亲是真爱,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她从未借助父亲的权势给自己谋求过什么,他们是纯粹的爱情,哪怕没有名分,没有世人的祝福,永远躲藏在地下。
可他在审判席亲耳听到父亲的认罪申明,父亲说,权力是春药,他体会过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直到坠入深渊。
母亲口中的爱情,在父亲嘴里变成了养情人玩女人,是包养,是乱搞,是周旋,是逢场作戏。
父亲出事后,他所有海誓山盟的情人们都跑得一干二净,甚至连原配都及时和他离婚划清界限。只有母亲一个人傻傻地陪他同甘共苦,把房子上交了,存款和多年的积蓄也交了,什么都没有了。
母亲本是一个重本的大学生,家庭美满,可她跟了父亲,辍学,未婚生子,躲躲藏藏,甘心做一个情妇,一个接一个堕胎,只为了满足那个人拼一个儿子的毕生愿望。这一切,她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瞒着……
到底是谁坠入了深渊?
爱情就是个屁。
所以,自己绝不能陷入爱情中,它会让人头脑发热,迷失自己,断送自己的大好前途。
可自己对骆一梵这些年断断续续支离破碎的情愫,算不算得上爱情呢?
用反证法可得,如果她突然变成一个满脸皱纹,圆圆胖胖的丑八怪,脸圆得像馒头,肚子鼓得像孕妇,长得还没有父亲的大老婆看着顺眼,那自己一定会觉得她很恶心吧!
(所以,我爱的不是她,我爱的是这么多年心里想象的那个她,我丰富而痛苦的想象力雕琢了,美化了一个所谓的‘骆一梵’,本质上,这个‘骆一梵’可以是任何女人,本质上,我爱的只是我自己。)他终于说服了自己。
(真好啊,行至半生,我所钟爱的依旧只有我自己。)他很欣慰,长舒了一口气。
他拿起手机,给骆一梵发了微信,只有短短两行字:
“经过我深思熟虑,我觉得以你的资质,你不适合在德国留学。”
发完之后,他的心突然一抽一抽地疼,他告诉自己,这几天工作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这不是心痛,他的心,早就在年少时就被狗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