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卿险些忘了此事,原主的确有一个温柔细致、体贴入微的青梅竹马,只是后来他举家南迁,已有大约三年未再见过面,她贵人多忘事,忘了便也就忘了。
可眼前的人怎么也与“温柔细致、体贴入微”不搭边。
章是平目光定定地望着她,笑意不减,“看来,云卿妹妹,早便忘了是平了,哎呀,真是令人寒心呐。”
柳卿尘原以为不过是章是平在说笑,可见师妹有些不自然的神情,不由逐渐惊讶,“这章公子真是……”
谢云卿无奈地点了点头,章是平的笑容却逐渐敛了去。
“所以,你出身显贵,怎么会跟随江湖骗子到这魏家来?”谢云卿问。
章是平似乎是思考了一下,却道:“这江湖骗子虽说是骗子,却收留了一群无家可归的人。说来好笑,我家中虽有些余财,却与我并无关系,在外靠朋友,可怜我孑然一身,没有朋友,幸得大师收留,过了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如今知道大师惨死此地,受人恩惠,我自当不可袖手旁观。”
关系不好?
谢云卿倒是不清楚他家中情况,毕竟她只是个冒牌的。说多错多,她也就不多嘴问了,只道:“若是要替你师父报仇,就不要胡乱行事,尤其是你那张嘴。”
柳卿尘敲了敲她脑瓜子,叮嘱道:“你也是。”
“话说回来,你宋师兄呢?”
谢云卿边挠头边道:“他说有事,我们先去问问大公子的贴身侍女,看看有什么发现吧。”
“这样吧,章公子和我去查看你师父的尸身,师妹去探消息,晚上在我客房碰头。”
对于柳卿尘的提议,章是平没有拒绝,谢云卿也是,鉴于昨夜见到的那一幕,她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再去看那大师惨不忍睹的尸身。
分别后,谢云卿边绕道去找昨日照顾大公子的侍女,却在刚走到大公子房屋门外时,匆匆瞥见一抹青色身影闪进了屋里,她警觉拉起,这必定不是简单的人物。魏长风突发恶疾,闻昭平这会儿应该还没有离开,而魏忠寻正忙着对宅中的奴仆兴师问罪,这会儿院子里冷冷清清,她猫着腰在窗外偷偷戳了个小洞,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闻昭平或许是伤心过度,趴在大公子的床边睡着了。
视线移动,她试图找到刚才进去的身影,就在她因脖子酸软而准备调整姿势时,一个硕大的眼睛猝不及防出现在洞口,她浑身一颤,竟好一会儿动弹不得,直愣愣地看着那只血红色的眼睛,漆黑的瞳孔如同缩小的猫眼。
好在这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一声尖叫蹦出,她才感觉全身脱了力般瘫坐下来。
来人正是大公子的贴身侍女良雨,她见谢云卿鬼鬼祟祟在门外窥伺什么,正想警告她,哪知轻轻一拍就把她吓成这副模样,也不由得诧异惊呼:“谢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云卿惊魂未定,转头再看那个洞,发现那只眼睛已经不见了。
她颤颤巍巍地攀着木梁起身,“抱歉,我其实是受大当家所托,来看看大夫人的情况,担心大夫人伤心过度,做出些傻事来。”
良雨疑道:“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实不相瞒,大公子突然发癫,十有八九被妖怪上了身,你不想想,平时他这个样子吗?”
良雨不假思索道:“偶尔也这样。只是,这次突发高热,着实吓了我一跳。先前大少爷落过水,差点一命呜呼,那会儿便请过大师瞧了,说是八字轻,命格不好,得小心养着。”
据良雨所说,大公子昨夜原本读了会儿书后便准备歇下了,却莫名其妙开始头疼,后来又不知道为何出现在大师惨死的地方,回来后第二日早晨便突发高热。不过,良雨也说,大夫人对二公子不待见也是有理由的。
二公子出生未过半月余,生母便因体弱没有挺过寒而死,在四岁那年,与大公子玩闹时竟将兄长推进湖里,当时同样是寒冬,湖水冰冷刺骨,二公子只是在床上躺了月余,大公子差点便挽救不回,大夫人因此记恨上了二公子,也不知是不是落水的影响,大公子醒来后像变了个人,原本只是爱和二公子打闹,后来甚至恶语相向、拳打脚踢。
良雨还说:“自从红枫姑娘进了魏家,大公子倒是不怎么欺负二公子了,因为自打红枫来了,大公子中邪的频率就更高了。”
谢云卿好奇,“这是巧合吧?”
良雨摇头道:“要不怎么说她晦气,自从她进了魏家门,这附近接二连三出了怪事,和魏家有干系的,尤其和魏家交好的人非死即残,前两三个月那魏家酒馆还闹出了人命,你说可不可怕?”
回去的路上,谢云卿反复思考着良雨的话,正准备和柳卿尘他们会合,却意外碰见独自在小池边走动的魏长青。
这回他穿了一身淡蓝交领长衫,腰间卷云纹带束之,百无聊赖地拿着小石子往池里丢,许是周围太安静了,石子坠入池中的声音反而清晰可辨。
谢云卿刚想走近,手腕上戴着的灵纹三角铜钱突然震了一下,她脚步一顿,拿出来一看,发现铜钱果真有反应。哪知再度看向魏长青时,他竟不见了!
她走到方才他最后站立的地方,仔细查看了一番,池边除了一些不如靴高的花花草草,便是一些高耸的树木,枝繁叶茂,青苔散布在粗壮无比的树干上,脚底的土地大抵是太靠近池边,有些滑腻。
一无所获后,她打算离开,哪知转身时脚底一滑,身体顺势往后倒,她感觉到手肘磕在什么硬质的地方上,紧接着后背一凉,身体像飘起来一般往万丈深渊坠去,眼前的光亮迅速被黑暗吞噬。
“哎哟!”
她重重落地,惊叫一声,只觉得后背痛到麻木,一动不敢动,她能感觉到自己是睁着眼睛的,可却什么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