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书茉失踪已三日,白明阳与白盛仍在四处打探消息。
中秋已过,戴国休沐时间尚且只余两日,白明阳必须在两日之内尽快找到自家女儿,否则两日之后行动何处便由不得自己了。
临近午时,尉迟郎白正在庭院闲逛,边听大监讲述近几日白大人大张旗鼓找寻女儿的热闹事迹。如今满城皆知中秋宫宴上那个平日鲜少露面的白家倾城女失踪的事,众多暗许真心的青年儿郎闻之心灰意冷,不料诸位一边惋惜一边却也都各尽一份力,众人皆心愿女孩早日平安归家。
事情闹开了,议论的人自然愈多,原本的真相也愈模糊。
现在城内四处都能听闻白家姑娘是被鲜参蛮人掳了去,女孩家孤身一人,指不定会被那蛮人折磨成什么样,甚至有嫉妒的妇人妄言白家的女儿已失清白,可怜了长得如此俊俏模样。
白明阳几日一直在外寻人,如此议论早已听了多遍。起初闻及此愤怒至极,却也无法辩驳,毕竟如此猜测并无实际不妥。听闻的次数多了,白明阳便难辨愤怒与否,只每听一遍便想到中秋那个埋着头静静吃着东西的宝贝女儿,如今身处龙潭虎穴,只觉心脏的血液不断抽离,呼吸都变得窒息。
白夫人虽然卧病在床,这样的流言却已流入耳中。乳娘侍奉着白夫人,原以为白夫人听闻会生气愤怒,可眼前的白夫人听后却更加沉默了。乳娘此刻的心情与白夫人不相上下,白书茉于她早已似亲生女儿般。
白夫人近几日言语一日比一日少,夜间还会反反复复做噩梦,几次深夜里魂惊而醒,白明阳瞧见了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心里暗自感叹自己的无能,自家的女人一个都守护不了。
几日之内,白明阳家中可谓翻天覆地。
白书枼自那日起,几日之内也在四处寻人。
侍从只知晓自家少爷多日以来越发沉默寡言,不再嬉皮笑脸,也不再和下人们打闹,白日出门寻人,深夜才回到府上,却又不曾入睡,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凉亭里发呆。
四五日的奔波辛劳,年仅十五周岁的少年胡茬一把,头发散乱,像极了流浪的成年人。
白盛一家近几日也比白明阳一家好不到哪里去。
白盛几日也一直在外寻人,在外人看来两家颇为齐心,却不知两家自那日起便已心生嫌隙。
白一萧至今不曾入过白明阳府上一趟,多日在外四处奔波,模样比白书枼更加骇人,胡茬青黑,眼窝深陷,清瘦黝黑。
洛烟虽已疲乏不堪,却也不曾停下任何动作。自失踪那日起便书信给蜀地的母家,动用了北上一带洛家的全部人力目力,不停地搜索着白书茉的信息。于洛烟而言,白书茉是生是死都要明明白白地回复白明阳家,给他家一个清楚的交代。
多日收集下来,总算有了白书茉一点清晰的信息。
白明阳、白书枼、白一萧、白盛四人闻之,皆匆忙回城听消息。多日不见,洛烟感叹四人为寻人而如此落魄模样,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她将洛氏在北上一带收集到的信息告知四人,“两日前,距离边境百里的一处客舍有眼人见过书茉。”
四人闻言,齐齐瞪大放亮眼睛看向她,正当几人纷纷欲询问出口之时,洛烟准确补充道:“眼人只道,当日正在赶往客舍歇息,便见一身着美丽的女孩儿从客舍急急忙忙出走,因为样貌出众却举止怪异,眼人便多看了几眼。据眼人的描述,从穿着打扮,样貌以及”
说到这里,洛烟心里颤抖了一下,见四人仍瞪着眼睛等待,只好继续道:“样貌以及害怕躲避的模样,像极了我们书茉。”
四人闻言,心里刚溢出的喜悦顿时变得苦涩。
“害怕躲避的模样”,连眼人都能看出白书茉彼时的恐惧,那白书茉当时该是多么无助。
此话于白明阳父子、白一萧无疑犹如持刀剜心,自责更甚。
洛烟补充道:“我已飞书让眼人多加留意,书茉一旦有威胁便及时出手相救再传回消息。由此可见,书茉也很勇敢聪慧,也在自己想办法逃跑。”
此话一处,并未起到多少安慰的效果,倒是令四人更加心急如焚。
白书枼自听到姐姐有明确踪迹之后,便暗下决心北上一趟。白一萧亦有此种行动。
白书枼将北上的想法告知白明阳,白明阳起初甚是惊讶。白明阳原本计划自己孤身前去,留书枼在家照顾白夫人,未曾想到书枼竟主动请愿,好在白书枼虽然年少,功夫倒是不差,加派几个侍从一起应是无碍的,最后只能答应了白书枼的请求。心里暗自欣慰,自家的儿子真正长大了。
白一萧将北上的想法告知白盛夫妇,夫妇二人一致认同。白盛几日一直不曾与这不肖儿子言语,此刻却说道:“自己做的糊涂事,自己担起责任。北上一路,难保太平,自己多加留意,有任何消息尽快联系你外祖家沿路的眼人。”
白一萧临走前,向白盛夫妇跪谦道:“父亲母亲,孩儿当时糊涂导致此等祸事,父亲母亲如何责备孩儿都接受。只是,不管父亲母亲如何反对,孩儿心里始终只有书茉一人。父亲母亲知晓我们并无任何血脉联系,倘若此番白书茉能安全寻回,不论是否清白健全,孩儿都愿为之负责,伴其白头,倘若书茉有任何三长两短,彼时只愿父亲母亲原谅儿的不孝,权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孩儿若欠一命便偿还其一命。”
白盛夫妇闻言,又是一惊。洛烟只叹“孽缘啊。”
白盛闻言暴怒,正要冲过去打人便被洛烟拦下了。“早点动身吧,耽搁不起。”
白一萧闻言,重重磕了一个响头,起身转身而去。
白盛夫妇二人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双双感叹情事误人啊。
白书枼与白一萧是在城门处相遇的。
二人看着彼此的装束,所欲何为不言而明。
白书枼不欲搭理白一萧,架着马出城门。白一萧知晓白书茉在这个表弟心里的地位,此刻也不欲与之争论,几下便驾马先白书枼而去了。
白书枼多日积压的愤怒此刻终于无法抑制了。
对着奔跑在前的白一萧怒吼:“白一萧,此刻又在惺惺作态什么?若不是因为你,我姐姐此刻怎会深陷如此境地。你如今模样,你认为你配吗?”
白一萧闻言,拳头握紧,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只怒吼一声,骏马奔腾,一会儿便消失在尘烟中。
白书枼虽得不到回应,却也没那么愤怒了。怒吼几声,策马追上,疾跑在尘烟中。
尉迟炤三人在客舍又歇停了一日,便按照计划继续北上了。只是,如今白书茉心心念念的都是归家,说服其一起北上尉迟炤可谓下了好一番功夫。
昨日将白书茉寻回之后,白书茉便一直待在房间,晚饭也不曾下楼。尉迟炤无奈只好又吩咐客舍厨房做了几个开胃菜,一些清粥,便亲自端去白书茉房间。
尉迟炤先敲门几下,不见白书茉回应,只好耐性道:“晚饭见你不曾吃,我让厨子做了一些开胃小菜给你尝尝。你不说话我便进来了。”
尉迟炤走进来,便看到白书茉坐在床榻上,正对窗户方向出神。
片刻方把餐食放到茶桌上。
尉迟炤走近,白书茉仍未看他一眼,双手抱膝,微微抬着头,目光盯着窗外黑漆漆的夜。
南北交界,白日里尚且有南方的寒意,夜晚则是北方疾风呼呼的凉意。窗户外天空黑压压一片,未见星星点点,寒风呼声衬托着黑夜的寂静,更显得此处之偏僻荒凉。
尉迟炤看着她如此这般,竟有些心疼起来。站定片刻失神,心想自己擅自带她北上的举动如今看来是有不妥。
这么一想,尉迟炤竟有些不自信起来,自己何时开始自我否定了。察觉不对,尉迟炤恢复以往的自信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