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夏!下来吃饭!今天开学第一天你就想迟到吗?”
阳光透过楼梯转口的窗户,稀稀疏疏地降落在席夏的衬衣上,纤细的脖颈上印着一团铁线蕨的清荫。
校服胸口用针线规整地织出“春城一中”的字样。
席夏站在楼梯上举起细细长长的胳膊伸个懒腰,猫儿似的眼睛快速扫过墙上的时钟,“爸,我走了。”
他快步走到玄关处穿鞋,一只手已经按在门把手上。
“饭也不吃?”席简将桌上的三明治打包好走向他,“昨晚又熬夜打游戏!下次胃病疼别叫我。”
话是这么说,还是拉开席夏的书包把东西装了进去,并且嘱咐他吃掉。
“知道了!”少年语调懒懒的。
正值夏末,花开得烂漫,露头的绿芽被风吹得打颤。
春城是个慢生活的城市,里面居住的贵族少得可怜,大多都是平民在此地活跃着。
春城只有三所高中,一个独属贵族的蓝安中学,一个贵族与平民合作的荆山中学,另一个就是完完全全的平民第一中学。
席夏的成绩不好,初中最后阶段在席简的逼迫下才恰恰抓住春城一中入学的尾巴。
老城区的树木高大繁茂,浓密的树叶将天空囊括,只听得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席夏推着二手自行车拐入小巷,想抄近道,另一只手查看手机冒红点的社交软件。
是代打野箭的几个新推送,席夏想起上次代打对面老板看他时的脸色阴沉,最近还是避避风头,暂时不接单子比较好,刚婉拒完代打邀请,抬眼就见巷子出口没了光亮。
“喂!站住。”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堵在路口,后面还跟了几个吊眼角,嘴里叭着烟。
席夏看眼马上要转弯离开的巷角,眉尾抽动,拔腿想跑。
不会这么巧吧?!是上天对他想逃课的惩罚?但这歪念头不是还没动到实处吗?!
“就他!操!上次拿了钱就跑,薛老板找的就是他!”其中一个吊眼角直截了当地说。
他深刻地记得这小子三连箭让薛老板吃瘪,现场发怒扇了自己。
“大哥会不会是认错人了?”席夏迅速观察四周有没有让他逃走的空隙。
粗壮汉子卡了一声痰,盯着他没说话,看上去暂时没想把他就地解决。
逃是逃不掉了,打也打不过,席夏想,僵持着也不是回事,反正开学第一天是铁定迟到了。
“大哥,拿钱办事也得追求点质量是不,还钱是最终目的,我这个人不重要。”他看眼身后也堵着人,这下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那人虎眼一瞪,转过身点头哈腰打了个电话,再看席夏时瞬间变脸,下巴一扬,几个吊眼角十分有眼色地把席夏推拉上车,左右各一个人挤着他,像极了隔夜汉堡——减脂款。
车窗缓缓关上,一个车装七八个人,明显超载还热。
“几位哥不热吗?要不把空调打开?”席夏问。
他左边汉堡面包片儿嗤笑,“可以,给不起钱,等下棺材里凉快去。”
席夏想着手机里小数点前孤单的一个零,可能连冥币都买不起,立马闭嘴。
这几年打野箭的钱全充公给席简还房贷了,他告诉席简是兼职赚的,也不算欺骗,如果仅靠席简一个小学老师的工资,指不定那二手房70年产权都到期了还没还完。
离婚后的财产顾家是没多给一分,也没小气到少给,堪堪够父子俩生存罢了。
就说,好歹也是个顾家也算个中等贵族,怎么就缺这三瓜两枣。
他正感慨着,面包车猛刹一脚。
“下车!”
叮呤咣啷下了一群人,压缩包似的,席夏揉着撞疼的脑门,被后面的汉子推搡下车。
如果忽略背后有人押着他的肩膀强迫向前,这架势还以为请了一个保镖团。
水泥路不远就变成了泥巴路,尽头的厂门前蹲着一群刀疤青年,看见他们过来,乌压压地站起身。
席夏现在就希望他出来后别添一道一模一样的刀疤,如果非得选,就刻背上吧,弄脸上也太丑了。
粗壮汉子和对方接头,说了些什么,铁门被完全打开,重重的拍在白灰四落的墙面。
“进去!”一个吊眼角推席夏一把,等他完全进入,身后的铁门吱呀关上,铁链摩擦的声音让牙齿泛酸。
外面的天阳光明媚,里面的窗户狭小,显得阴暗。
这里应该是城乡结合部,毕竟这么大地界,一般平民在城市内部可买不起。
一群人押着他绕过几堆货物,地下通道的入口在眼前显现。
一个地下野箭场。
装修得不怎么样,来的人却不少,这里的人谁不是抱着发横财的心思来的,射箭可是大热,没准就被几个贵族上帝看上,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当然,这地方连上帝都不愿意看一眼,赌神的信徒却时常光顾。
席夏跟着下楼梯,旋转的幅度能将人绕晕。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烟臭,泡面调料味儿,叫喊,撞击声,这完全不符合弓箭礼法的地方是另一个弓箭竞技场。
一个室内的场子,靶子与靶子之间挨着很近,一叠叠钞票就那样挂在靶子中心,箭矢在地板上乱七八糟的躺着,每个人的脸色蜡黄,起哄声却一波比一波高,拉弓的人将野心明晃晃的展现出来。
席夏余光观察着射箭的地方,没什么特别的,继续漫不经心地抬脚上楼。
“诶——抱歉,抱歉!”
席夏不看前面,猛地被撞得踉跄几步,抬眼看向面前人高马大的学生。
高个学生穿了件校服外套,衣兜里装着什么,鼓鼓囊囊的,板寸发型显得人十分精神,小麦肤色让脸上的雀斑不太能看出来,一个傻大个形象。
席夏扫了一眼高个衣兜里学生会的袖标,然后对着他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