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熟悉的叶独息,是黑色的短发,温润的眼睛,虽然高挑,但不干瘦,那双有力的臂膀,射出的是与他齐名的技法。
可是现在,湛蓝的瞳色在灯光下更显轻薄,里面像是挂了夜晚的雾气,望不进内里,头发松散地披在肩头,衬得脖颈如玉石,右耳处挂着的耳饰让下颌线更加清晰,也更加脆弱。
叶独息来牵他的手,衣袖顺势滑下,席夏看见他突出的腕骨,小臂的肌肉荡然无存,指骨干柴,握得手生疼。
“独息你……都没怎么变。”席夏说谎。
尽管叶独息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但谁都能看出,叶独息这几年过得不好。
“你想说和以前一样无趣吧。”叶独息低头看着他笑,头发挡住脸庞,有些碍事,“夏夏长高不少。”
席夏从玄关柜子里拿出一根皮筋,抚起他的长发,“无趣的话,我们怎么还会是朋友……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叶独息把他拉到沙发去,慵懒地靠在他身上,“叶家事情太多,整晚整晚的忙,眼睛就近视了,戴了隐形眼镜,特意挑的蓝色,好看吗?”
“叶榕这个家主不做事?”席夏皱眉,捞起叶独息脖子旁的几根发丝,一想到叶独息独自忙着叶家的事,而叶榕却坐享其成,心里就闷闷的。
“诶?这不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吗,你把它做成耳饰了?”席夏眨巴眼,撩起叶独息的耳环,借由灯光细细观察。
这是他送给叶独息九岁的生日礼物,正巧那天也是叶独息通过考核,成为叶家继承人的日子。
这个礼物本来是一支箭矢,是席夏第一次参加比赛获得的奖品,那支箭矢只能用来观赏,所以上面堆砌了很多华而不实的东西,箭羽用的是灰蝶鸟的羽毛制成,箭羽与箭杆衔接的本矧处,用白金嵌着席夏名字的拼音。
叶独息非常喜欢这只箭,每每去席夏家,都会在这只箭前多停留一会儿。
在叶独息九岁生日时,席夏把这支箭拆解了,其中的箭羽放在装有叶独息和席夏小人的水晶球里,送给了叶独息。
而现在这箭羽又被叶独息单拎出来,做成了耳饰。
如今灰蝶鸟早已灭绝,它的羽毛变得千金难求,像叶独息这样把它整天露在外面的还真没有。
叶独息面上挂着温和斯文的笑,“叶家生锈的鸟笼可留不住它。”
席夏也笑出声,给叶独息绑了个低马尾,他手残,只能将就着用,幸好有叶独息的脸顶着,独成一派风流姿态。
叶独息絮絮叨叨告诉席夏这几年他身边发生的事,安抚席夏对多年未见的紧张,仿佛几句玩笑话,就可以概括得了叶独息的三年。
但席夏最怕,叶独息在叶家受了苦,他却无能为力。
三年,叶独息都没联系他,这都没关系,席夏从来没有因此怨恨过,他巴不得叶独息能撇清关系,在叶家过得好一些。
不就是穷一点嘛,挨挨这么多年,也还是过来了。
不就是不准射箭嘛,想想和司酒酽一样也不错,以后老了,说不定还能扛着一把老骨头和叶独息比一场。
名字就叫,鬼才与天才的百岁再赛。
席夏被自己的离谱想法逗笑。
其实他知道,两人见面,如果有一人不想,那便是天各一方,很难再遇了。
叶独息一边说一边观察席夏。
他的夏夏。
鲜活而热烈的夏鸟,现在却因为外出闯荡,掉落了不少美丽的羽毛,变得奄奄一息。
“这把弓你还在用吗?”叶独息看见席夏放在储藏室门口的长弓。
席夏蹦跳过去,拆开弓卷,露出弓弭处的刻字——X。
席夏:“我一直在用。”
这把弓是叶独息制作的,在席夏赢得第四次青年大赛时,叶独息送的。叶独息在当叶家继承人时就想亲自制作两把弓,于是请了弓师来教,但由于家族事务太多,叶独息一直没有时间,这一等就是叶独息下台,才得以有空制作一把。
叶独息抚摸细心保存的长弓,然后用眼睛丈量一番,摇头,“这把弓已经不适合夏夏了,我给你做个更合适的。”
席夏在叶独息身边扭捏几下,像是倦鸟归巢,脑袋搭在叶独息肩上,细嗅颈边温香,“对了,独息,我最近有个烦恼。”
叶独息闷笑,“嗯,我在听。”
席夏用头蹭蹭他的脸,把伍味做的事告诉他,强调了他看见伍味在他的盒饭里下药的事。
叶独息:“是不是有误会。”
席夏捏紧叶独息的衣袖,“我亲眼看见他给我下药!”
叶独息眼神微沉,“已经确定了?”
席夏:“我不知道,我背地里去看过他那瓶药,里面是芝麻,但是……但是他没理由带一瓶芝麻进去。”
叶独息:“没有证据啊……”
席夏突然抬头,眼里满是慌张,“可是他骗我!他骗我那瓶芝麻是他特意带来的!工作人员说了今年新改规则不能带任何入口的东西,他没必要因为一瓶芝麻骗我!”
叶独息有些意外,看到席夏神经瞬间紧绷,立马把他抱住,“我会调查这件事,你这段时间先别和他接触。”
席夏听完才放松脊背,在叶独息怀里轻轻点头,叶独息用手揉了揉他的卷发。
等席夏休息后,叶独息才从席夏家离开,坐上已经在门外等待多时的汽车。
“家主,现在回夏家吗?”
叶独息点开伍味发来的消息,蓝色的瞳孔渐显冰凉,“嗯,把伍味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