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桌上震动两次,屏幕上的光因无人理会又暗下去。
柏寒深收完晾晒好的衣物,将席夏的和他的分类好,然后坐在沙发上一件件折叠规整,看见席夏衣服偶有冒出的线头,忍了再忍,还是用剪刀咔嚓掉。
等把两人的衣服送回衣柜,他才拿出手机,拨打回去。
“您今天是要将指导推到下午吗?”
柏寒深一边回想是否还没有完成的事一边往门口走,“是的,我今天上午有点事,麻烦你帮我说一下。”
“好的,我会为你转达。”
……
“早上好啊,丘意碎师弟。”
席夏正在过检查,司欲止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将包交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拿着席夏的资料,听见司欲止叫他的名字,再看看资料上的名字,怀疑的目光快要凝成实质,重新确认,“是你本人参赛吗?”
丘意碎挺起胸脯,“是!”
席夏:“……是我本人。”
在经过比平时长了一半时间的检查后,席夏终于通过,司欲止在一旁等待时才知道席夏不叫丘意碎。
“原来你叫席夏啊,那为什么在射箭馆的时候用了丘意碎这个名字。”司欲止和他一起前往更衣室,越是到后期,选手越少,往里走不再像初赛时那么热闹,在木板上的走动声清晰可闻。
丘意碎飘在两人中间,“当然是丘的名字好听,杜雨都说是男主的名字。”
“只是单纯习惯了在那种场合不用真名。”席夏解释。
司欲止:“看来司酒酽带你去了不少类似的赌箭场所。”
席夏突然从别人口中听见司酒酽的名字,不由得愣了一会儿,然后才说:“刚开始我学的贵族技法,应付不了变化太大的技法,司酒酽就想了这个办法。”
他还记得刚出入赌箭场所时,自己抖得像个鹌鹑,缩在司酒酽身后,但司酒酽完全采用放养策略,只负责把他带到,报名参赛,其他什么都不管。
有时候为了赚一份酒钱,还会在赌箭时压其他人胜,赢个盆满钵后,买个冰淇淋安抚小徒弟受伤的心,然后第二天再战。
这样习惯了不到一个星期,席夏进赌场就跟进自家后院似的,慢慢适应和其他人的对局,从小扎实的射箭基础也得以体现,很少有输的时候。
因为赢得太多,赌场老板以为他们是来砸场子的,司酒酽只能带他时不时换地盘。
每一个和席夏比过的人,司酒酽都能说出他们所使用的技法,并道出其中的优劣,询问该如何破解,没回答上,晚上就得回去加练几个小时的射型。
虽然跟着司酒酽学射箭很辛苦,但也从中学到很多。
席夏反问司欲止,“司酒酽没带你去过赌箭的地方?”
“哈哈哈,我们经常去,两个人一天的饭钱就在手中箭里,老板经常找人来教训我们,我跑得快,先引开他们,司酒酽藏起来,我脱身后再到定好的地点汇合,非常刺激。”
席夏没想到他们当时那么穷,疑惑道:“既然都到吃不起饭的地步,司酒酽为什么不去做射箭指导?岂不是更稳定更赚钱,还是司酒酽当时射箭没后来那么厉害?”
司欲止握拳靠近唇边笑一声,“我和他一起生活的时候,他的技法就已经很厉害,不去做指导是因为他很挑剔,这个你应该也能看出来。”
席夏无比赞同点头,司酒酽确实十分挑剔,这种挑剔不是纯物质上的,是在他在乎的事物上,有着非一般的执着,比如喝酒,席夏试过,没贵的和便宜的在他嘴中没什么区别,但是司酒酽偏就爱喝死贵的酒,不然他们也不会赌箭大部分的钱都让司酒酽买酒喝,去的评率太高而被老板拉入黑名单。
“他教人射箭也是,挑剔得很,又要合眼缘又要合心意,徒弟估计也就只有你和我。”
席夏瞟一眼丘意碎,心想,算上丘意碎这个编外,就三个人。
刚开始跟着司酒酽学射箭那会儿,席夏正是想找到志同道合弓友的时候,于是问司酒酽能不能将叶独息收进来,一起学习,司酒酽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给的理由是带他一个已经够头疼了,虽然席夏认为自己一直算是听话的小孩。
不过叶独息在射箭领域正式出名后,司酒酽也夸过他,席夏笑他是不是后悔了,司酒酽只是摇头,用箭羽敲打他的额头,“你以为射箭只是随便找个人拜师学艺就行?”
小席夏噘嘴瞪他,“你不就是这样找到我的吗?还吃了我一根烤红薯当拜师礼。”
“臭小子,缘分,缘分你懂不懂,叶独息跟着我只能妨碍他的弓道,你这样呆头呆脑的正好适合。”
席夏是跟着席简回春城看望爷爷时遇见司酒酽的,他当时贪吃,一个人去隔壁街零嘴,但是席夏当时还太小,大人根本不给他太多钱,席夏只能买了个烤红薯,还没拿回家,就看见走在街上瑟瑟发抖的司酒酽。
他捧着手里的烤红薯犹豫,快步和司酒酽擦肩而过,但是还没走几步,他就又退了回来,将红薯塞到司酒酽手里,闷头跑回家。
见他回来手里没拿东西,席简问他买的零食去哪儿了,席夏只说在路上吃完了。
没想到第二天,司酒酽就去到爷爷家做客,经过爷爷介绍才知道,司酒酽是刚来到春城,租的房子就在爷爷家后面。
席夏那会儿刚学射箭,一天恨不得给爷爷表演上八百回,也就那一次,司酒酽看完他射箭,问他要不要跟着自己学射箭。
嗯,小席夏想也没带想地拒绝了,当时想法很简单,妈妈射箭最厉害,家族里随便找个长辈看起来都比司酒酽厉害,为什么要向一个陌生人学习射箭。
司酒酽没额外多说什么,只射了一支箭给席夏看,席夏就被吸引住。
和学过的技法完全不同,而且看起来十分厉害,还有还有,这个人的弦音在说话!
“师父,我叫席夏!”
于是席夏就开始跟着司酒酽学习平民技法,和家族里的教法完全不同,司酒酽不完全只是教技法,在射箭外,更多的是教他去看透弓箭背后的人。
有的人自卑焦虑,他的弦总是会拉得很满;有的人刚愎自用,他的射型总是七倒八歪;有的人敦实憨厚,他的弦音会太过沉重;有的人是功利主义,他的箭型却总是无法集中。
同一种长弓,同一支羽箭,却能拉出千百种不同的弦音,射出千百种不同的射型,每一个人所展现出来的弓道都是源于弓箭背后的人。
席夏刚开始总是感叹司酒酽在一个人还未射箭时就能猜中他用的什么技法,弱点和优势在哪里,司酒酽只是说,他只是注意到了那个人射箭前会不自觉在裤腿擦拭手心,亦或是足踏时总在调整两足间的距离,如果席夏看得弓道够多,也能注意到这些,从而做出初步判断。
人道即弓道,不断追寻磨炼自己的弓道时,也是在不断看清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