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废帝的处置,皇帝与内阁再三商讨之后,有了定论:废帝降封为以前的楚王,因其在孝期大行淫|乱之事,禁足楚王府,终生不得出。
楚王膝下冯氏所出的儿女,毕竟她自己招认不是皇室血脉,不论真假,都只能废为庶人,终生服役。
至于楚王妃,膝下只有一女,而且她是真的恨上了楚王,厌恶至极,不然也不会爽快地出面指证。正因此,皇帝厚待,册封她的女儿为明安郡主,母女两个只管到郡主的封地安度余生。
君若很快通过冯氏、周氏、薛忠等人,查实楚王豢养的死士,禀明皇帝之前,先告知顾月霖。
皇帝这是首次正式见到君若,心里暗赞一声,容色倾城、气度高贵优雅,不知情的话,任谁也不能把她和女魔头联系到一处。
其时恰好皇后也在,连声称赞,又进谏于皇帝:“君若先前受了莫大的委屈,姑母若在,不定心痛到什么地步。臣妾想请皇上给个恩典,册封君若为郡主,毕竟是第一位女官,数年来又尽心竭力当差,屡受父皇赞许,当得起女军侯的封赏。”
君若忙向上行礼,“皇后娘娘谬赞,微臣委实不敢当。”
“当得起。”皇帝将话接过去,“皇后所思,亦是朕所想。”当即册封君若为一品怡安郡主,享一地食邑,随后又道,“眼下锦衣卫的差事,你的同僚能分担代劳,即日起给你两个月的假,好生将养,这也是你哥哥的意思。”
首辅对义妹的看重、护短儿,世人就算以往一知半解,如今也已看得再明白不过:不论这女魔头在外如何的嚣张跋扈,令人闻风丧胆,在顾月霖眼中,不管再过多少年,都仍旧是他如珠似宝宠着的妹妹,不能受分毫委屈。
君若诚心诚意地谢恩,又禀明一些公务,告退出宫。
皇后望着那道纤弱而挺拔的身姿,感慨道:“不愧是父皇和姑姑看重的人。”
皇帝想到的更实际,“有她在前,明年魏大小姐的书院里,一定能选拔出几名女官。”
“那也是个女中诸葛,只盼着何时得以一见。”
皇帝一笑,“放心,机会少不了。”
托皇帝以往不着调的福,两个人成婚不过一年多,说不上多恩爱,却非常默契。
譬如此次,皇帝接到顾月霖的信就赶来京城,皇后随即跟上,日夜赶路而来,做了赴死的准备。
她很清楚,皇室倒最是讲究夫妻一体,他若出事,她这一生也就完了,与其活着受辱,不如堂堂正正自尽,好歹不叫人看了笑话去。
夫妻两个说起别的,皇后问:“秦王和燕王,是不是仍旧留在京城?”关乎国事,但也关乎她和妯娌的相处,问一问是必然。
皇帝颔首,“那两个不是安生的性子,太傅与淳风都说,放在跟前最省心,他们必然比我们看得明白。”
皇后点一点头,由衷地为夫君庆幸,“日后仍有大名鼎鼎的顾淳风为国为民效力,实在是幸事。”
“这是自然。只是,他遇到了不少事情,心绪不佳,坐一起扯半天,也没法儿哄得他一笑。”
“这是什么不着调的话?”皇后嗔他一眼。
“跟你说话,自然不需拘着。”
那边的君若前去交接了差事,踏踏实实放假回家。
刚进家门,皇帝皇后的诸多赏赐就到了,领赏谢恩后,笑盈盈给了来传旨的李福一个大红包,“辛苦李公公了。”
李福坚持不肯收,还送了一样白玉摆件儿做贺礼。
君若见他心诚,也便从善如流,承了这份儿情。
“委屈了郡主和李大人、沈小侯爷才是。”李福道,“这一遭重回御前当差,也全托顾侯爷的福,咱家的干爹为此可是哭过几鼻子。”
“托家兄的福倒是真的。”
“也不知方不方便,咱家想给李大人、沈小侯爷请个安。”
“公公随我来。”君若当即带他去探病。
相较而言,李进之的外伤最少,却也最重,毕竟是真的伤筋动骨了;君若是伤不少,内伤最重;沈星予看起来最惨,实则伤势最轻,也是刑部那杆子人耍的小心思:这位背后到底有世代勋贵的沈家,真伤出个好歹,沈侯还不得跟他们拼命。
此时,两人正全无形象地窝在大炕上,琢磨一局棋。
李福一见两人这惨相,当即落下泪来。
李进之没心没肺地笑着,指了指君若,“伤最重的是这兔崽子,没法子,天生较劲的性子,非得爬起来跑外面晃一圈儿。”
沈星予接道:“属猫的,可不就这德行,哪怕回来难受得想死,在外头也得耀武扬威的。”
李福看一眼身侧的君若,眼泪再度夺眶而出,连声要她快坐下歇歇。
君若无奈了,笑着命人上最好的茶点,又宽慰李福:“我晓得你和刘公公待我们是诚心诚意的,我们也是如此。别听他们胡说,我好着呢,不然哥哥怎么会纵着我。”
李福觉得也有些道理,好歹收了泪,与三人说起话来。
毕竟有差事在身,李福不便多留,过了一阵子便道辞,说何时不当值了再过来探望。
君若送他出门,亲自给随行的人打赏,省得有嘴碎的回去说他的不是。
等一行人欢天喜地地走了,君若先回了自己那边,换药、服药。眼下天气还很炎热,出去一趟回来要是不换药,势必加重伤势,但每次换药的滋味,也真跟受刑一般无二。
收拾好自己,神清气爽地回到两个哥哥那边,君若提了提对帝后的观感:“瞧着夫妻两个都挺上道儿的。”
“眼下听着的确是。”沈星予说,“我爹也是这意思。”
“但是,月霖的势力有多大,他们也大概有数了。”李进之分析道,“等到翅膀硬了,起码得是几年后的事儿了,到那时,月霖想做的事儿大概也已做完。”他看着星予,“我们无所谓,随时能甩手走人,只有你,这几年势必做出个名堂来,对得起你的出身。”
这样的话,沈星予只听着就难受,却也知晓那就是事实,只好默认。
君若坐在棋桌旁,瞧着两个人下棋,时不时的,她望一眼宽大的太师椅、身侧的位置。那是哥哥的傻儿子以前常待的地方。
忽然就有些受不了了,她起身去了外间,闭目片刻,终究是纵容泪水颗颗掉落。
哥哥与随风的十五年,也是她与随风的十五年。
真的很想它,也同样地想念那个比哥哥更宠它的长辈。
可他们,不在了。
永远的。
下棋的两个人,哪里察觉不出她所思所想,亦是神色黯然。
沈星予用力眨了眨眼睛,拼命逼退泪意。
李进之则是深深呼吸,摸出自己私藏的小酒壶,灌了一大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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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周氏、冯氏,顾月霖并没着意对待,懒得费脑筋想适合她们的酷刑,只是把当初对君若和两个兄弟动刑的人弄来,要他们照本宣科,一次次重复君若受过的刑罚。
周氏、冯氏很快到了极限,迎来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