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有问题的是人,那一同出来的邱恬呢,她看起来与平常一样,言行举止,鬼怪能轻易假扮吗?
八个人摸黑下楼,竟没一个想起开灯照明的。
林知照一手扶着护栏,另一只手被陆云初抓在掌中,美名其曰怕他绊脚,明明衣着不便的人才更容易拌住脚。
林知照看着余光里的青年,低声说:“你为何不开灯照着?”
陆云初低着头,格外专注地看着脚下的楼梯,一格一格往下走:“保险起见,他们都没开,万一开灯触发死亡条件,那可太冤了。”
林知照忍不住笑笑:“事关生死,是得小心,随大流谈不出错处。”
几句话的功夫,前面人已经打开大门出去了,邱恬没跟前头的人贴太近,落后的两人也离她不远。
街上空无一人,有风吹过,不算凉。这里的天气像是初秋,天上弯月高挂,月光黯淡,却比旅馆里亮堂一些。
往镇口走的时候,林知照抬起头,能看到月亮边上的云被风吹着缓缓移动开:“刚在楼上,你说你好像忘了什么事,现在想起来了吗?”
陆云初扭过头:“什么事?唔,看来我还没想起来。”
他说的干脆利落,不徐不疾的样子,再配上这身古时衣裳,林知照觉着他身上这故人风姿实在是时存时亡,依他所见确是真情流露,要全是装的,那他只能说句佩服了。
“慢慢想,不急。”林知照看着沿街撤去小摊后略显空荡的样子,不知道往日是不是也收拾得这样干净,“我倒是想起一件。”
陆云初一改刚才的淡然,手几乎都要挽上身边人的手臂:“什么事?”
林知照暗笑:“你不觉得青禾旅馆很像医院吗?”
“医院?”陆云初微愣住,抬起手拍了拍额头,“你要这么说,还真有点像。”
林知照:“障模糊了我们的认知,一些很明显的现象都会被刻意忽略。医院是昨晚跟邱恬一起发现的,但白天的时候我跟她都忘了这一点,我也是才想起来,那一瞬间我隐约看到了旅馆的真容。”
陆云初忙问:“有什么明显不同点?”
林知照说:“看到了每层的护士站,还有404的灯笼也是亮着的。”
陆云初:“病房外面不会有灯笼,看来灯笼应该是障强加上的,那医院该是跟障主有关,不然的话为什么要把医院隐藏起来改成旅馆再给我们看?这么说起来,障会故意隐瞒暴露障主身份的信息?不是,这就过分了吧……”
“……嗯,目前看来有这个倾向。”只不过,裴大人资质奇高,单论除障一事,他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强助力。
正想着,几人在进镇的路口停下,一边是荒凉田野,一边是冷清小镇,割裂感极强。
“不知道是什么惊喜。”邱恬抱着臂立在边上,遇上陆云初的目光还挑了下眉。
这么灵动的样子,不像是寻常鬼怪能装出来的吧……
陆云初心底暗暗念叨着。
“嘭——”
“烟花?!还挺漂亮。”邱恬仰头惊叹道。
陆云初看着天际炸开的烟花,暗自腹诽:这得多喜的丧,才要在丧事举办前一天放这么喜庆缤纷的烟花啊。
看着看着又不自觉展露出一点笑:“是有点儿好看。”
林知照在众人脸上掠过一圈。
享受,满足,这似乎是七个人此刻的共同点。
陆云初仰得脖子都有点僵了,手才刚搭上后脖颈,就听邱恬抽了口冷气而后在他背上推了下:“果然有问题,快跑!”
林知照低头往左边看了一眼,原本平坦的路段正在一点点塌陷,下面黑洞洞的不知道多深,几乎是他们刚往小镇方向跑了几步,原来停留的位置就陷进了黑暗,连月光也照射不到。
而来时异常干净整洁的街道,此时却凭空冒出许多杂物,几个人不得不左躲右避地来回绕。
陆云初听着身后令人牙酸的塌落声响,路边房屋也跟着瞬间崩塌扬起厚重尘土,他用袖子遮着嘴,头也不回地跟林知照一起往前冲:“又想起件事,说好的守夜,怎么就我们404的出来守啊?”
旁边刚险险跃过一辆破旧三轮车的邱恬喘着气闷声说:“就知道这个点让出门有坑,我们是不是不该太听话啊老大?!唉前面拐弯吗老大?”
“要不先回旅馆?”陆云初接话道,拽着林知照绕过一辆废弃汽车,然后朝旅馆的方向跑去,“这都什么东西,怎么跟变异版障碍跑一样,乡镇跑酷吗?”
天上的烟花还在绽放,看方位就像专门跟着他们一样。
头顶上烟花嘭嘭响着,林知照瞥了眼身边青年雾蒙蒙的双目,眼前旅馆像海市蜃楼一样根本无法靠近。
他迅速抬手祭出一道符,猛地拍向前方虚空。符箓瞬息燃烧化灰,随之而来的是如镜片般碎裂的画面,碎片后显现出一条灯火通明的街道。
喧闹的人群面朝一个搭起的木台,台上粉妆玉砌穿着戏装的人咿咿呀呀地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唱着某种戏曲,正中央的长桌上躺着一个白布盖着的人。
踏进光明的区域后,几人不约而同停下慌乱纷杂的脚步,转身看去,刚才一路塌陷的地方倒放一样飞速堆砌整齐,就好像先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陆云初用力眨眨眼,后知后觉又中招了,不等他骂一句什么,前面人群中衣着最鲜艳的女人便转身看了过来。
烟火映得人脸上色彩斑斓,一身红色孝服的老板唇角勾起,无声道:“客人,准备好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