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没有灯,只点了几根白蜡烛,烛火闪动下显得那些青黑色的牌位看上去更加瘆人。齐余似乎早已习惯,一一查看前面三排的祖先灵位,并不擦拭,也不触碰,只用眼睛凝视。
等他忙完这一切,天空忽然响起一道惊雷,紧接着倾盆大雨哗哗而下,整片天地瞬间笼罩在迷雾之中。
阿一盯着齐余手里那把黑伞,心想万一这人恶趣味不带我下山,可就要遭罪了。视线顺着拿把伞,沿着白衬衫的衣袖一路往上,停在他的下颌角,阿一默默移开眼睛。她感受到齐余的眼神,那种感觉好似带着温度,灼烧着她的脸颊。
“看什么?”
阿一咳了两声,眼睛在祠堂里乱瞟,忽然停在横梁上垂下来的一排排白蒜上,顿时反应过来:“原来,你们早就知道这种气味辛辣的东西可以防止怪物攻击,为什么不跟大家说?”
“哪个‘大家’?”
“当然是在镇子里居住的那些人啊,每天担惊受怕的,多可怜啊!”
“饱暖思□□,人一旦日子过得顺利,就会引发新的麻烦。”
阿一露出鄙夷的表情:“你们故意折磨镇上的人,简直心理变态!”
齐余甩了甩手里地黑伞,朝着阿一笑着走来,他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在这晦暗不明的空间里看上去更有压迫感。
阿一咽了咽虚无的唾沫,不断后退,趁对方不注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拿在手心,严阵以待盯着齐余的眼睛,一瞬也不敢放松。
“你……你别过来……我……我怕……”摊开掌心,猛地撒过去一把花椒八角磨成的粉末,趁着齐余伸手格挡时,转身就跑。
冲出蝉女庙,准备冒着大雨往山下跑,不料刚走到庙门口,她跟一只浑身漆黑的怪物打了个照面。
那怪物蹲坐在香炉顶,身体被大雨冲刷得黑中透红,浑身上下烧痕密布,皮肤翻卷,看上去惨不忍睹。身后那条长长的尾巴轻轻摆动,不时击中香炉,发出清脆的声音。
“完蛋了……”阿一怀疑这只就是前几天被她烧伤的那只怪物,这回铁定来找她寻仇。
此时天空阴沉,难怪这只怪物可以在白天出没。阿一掏出随身携带的驱虫粉末图的浑身都是,祈祷可以赶走怪物。她不敢回头,伸手摸索着墙壁缓缓后退,生怕怪物猛地扑过来。
嘎嘎——怪物裂开嘴角,似乎笑了。它扶着香炉站稳双脚,随即有力弹起,快如炮弹。阿一迅速回身往庙内堂跑,忽然想起那些禅房根本没有门,当下生生调转头绕着大殿来回跑。
殿内高柱林立,当中的神像更是高达三四米,足以遮挡怪物视线。阿一稍一放松,怪物的利爪已经碰到她的左肩,微微一斜,堪堪避过,随即跨擦一声,柱子上留下三道刮痕。
不料,阿一弯腰时站立不稳,朝着供桌倒去。怪物紧迫追来,长长的尾巴瞬间勾住阿一的脚踝,把她生生拖拽出来,又狠狠摔到供桌上。
喉中蔓延开一股铁锈的味道,阿一捂着胸口缓缓坐起,口中不断喘着粗气。她脸上沾满散落的香炉灰,一时间连眼睛都睁不开。感受到怪物正朝着自己越走越近,阿一突然伸出拳头,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盯着怪物笑了笑。
她擦了擦嘴角渗出的鲜血,扶着几乎散架的供桌站起身。怪物似乎被阿一这幅样子震慑住,竟也不再上前。片刻后,见阿一没有下招,怪物再次发出古怪的笑声,尖锐的爪子在地面上拖行,声音刺耳。
阿一张开手掌,轻轻一吹,只见一捧香炉灰朝着怪物飞散而去。怪物惯性眯起眼睛,下一瞬间,供桌上的黄布已被烛火点燃,被阿一绑在犍槌上。
黄光闪烁之间,阿一掏出一枚黄符轻轻展开,一把黄色粉末被她倒在火把上,滋滋作响,随后火焰变成淡蓝色,刺鼻的气味瞬间扩散。阿一捂住口鼻朝着怪物靠近一步,再靠近一步。
这是大师给她的护身符,当中包裹着硫磺粉。
怪物后退两步,趁着庙内黑暗,尾巴悄无声息地朝着阿一手腕扫过去,登时将火把打落在地。
眼看没了依仗,阿一毫不犹豫朝着祠堂方向跑去。
远远的,她看见齐余正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也许是雨声过大,这人根本没注意到蝉女庙里发生的缠斗。阿一大叫救命,虽然不知道齐余能不能挡住怪物,但是死前找个垫背的起码黄泉路上不孤单。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跳进祠堂内,随即蹲下身子。怪物长尾如同泡过油的鞭子,看似柔软实则坚硬无比,狠狠打中齐余的腰腹。
下一瞬,齐余一把抓住怪物的尾巴朝着墙壁狠狠摔去,当即拖着阿一退到牌位旁。
“闭上眼睛!”
“啊?”
不等阿一反应,他紧紧抱住阿一,只听见咔哒一声,墙壁上出现一道裂缝,紧接着一道窄小通道赫然眼前。
他们忙不迭地钻进去,紧紧关上身后小门。
哐当——小门一震,看样子怪物还不肯放弃,正用身体撞门。
门内很黑,什么都看不见。阿一摸索着想找点东西挡住门,忽然听见齐余说话:“墙壁上有灯油,我口袋里有打火机。”
扶着墙壁移动,摸到齐余的身体,缓缓下移……
“你摸哪里呢?”
“不好意思……”终于,阿一掏出火机,点燃油灯,见到靠墙摆着桌椅,立刻搬过来,同齐余一起挡住小门,这才松了口气,双双坐倒在地,相视一笑。
门外的冲击渐渐停息,他们这才敢离开死死抵住的桌子。这时,阿一才有空看向小屋四周,靠墙有一张小床,铺盖发黑,有股霉味。
她伸手摸了摸,一层灰。这种封闭空间竟然有人居住,她想都不敢想,电光火石之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里该不会是那些女孩被监禁的地方吧?
可是这里空间狭窄,就算真的监禁过人,只怕也住不下许多。她暂时卸下心防,只觉浑身疼痛难忍,斜斜靠在床边差点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