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
房门随着陆意卿的声音的响起而被人从内推开,她披着一件鸦青色的外袍站在门口,左手揉着太阳穴,带着宿醉后的疲惫,睡眼朦胧,嗓音沙哑道:“千霜,我头发睡乱了,你过来帮我重新束一下吧。”顿了顿,她目光下移,看见了正冲她跪着的陆东榆,微微皱起眉头,神情满是不悦:“我不是说过不要随随便便就跪下吗?”
陆东榆迅速起身,拍了拍膝盖处粘上的灰尘,嘿嘿一笑道:“这不是来跟公子请罪呢吗。”
“你有什么罪,是我自己要喝那么多酒的。”陆意卿的头越来越痛,手下不自觉加重了力气,随后忽然想起留在这儿一夜的原因,转头看向绯云,问道:“千霜,咱们的商队是不是快到了?”
绯云沉默一会儿,先是叫陆东榆去买一点儿包子和热汤,随后才回答道:“已经到了,都在酒楼外等着您召见。”
闻言,陆意卿眉梢一挑,略微惊讶道:“这么快?”
她立刻转身回房,在行李中翻找出一身浅蓝色劲装利落换上,走到镜前胡乱把头发扎成高马尾,蓬松凌乱的发丝因为昨日的束缚微微卷曲,慵懒又带着异域风情,意料之外的符合南湘人的审美。
陆意卿对自己越来越精湛的束发技艺颇为满意,忍不住向绯云展示成果。
绯云当然捧她的场,又想不出什么华丽的词来夸赞,只好拼命鼓掌,无比崇拜又坚定的眼神让一向自认脸皮厚的陆意卿不禁汗颜。
一切收拾妥当后,绯云趁着陆意卿吃早点的功夫,下楼将商队的领队人叫了过来。
那领队人名叫李闻识,他父母本希望他博识多通,长大做一个小文官,此生安安稳稳,不愁吃穿,可他偏偏喜好舞刀弄枪,不爱与笔墨相伴,借着外出游历积攒见识的名头,悄悄在战场上摸爬滚打,闯出一番天地,给自己挣了个羽林军一营的主将。
据说,他还因此挨了一顿家规,躺床上一个月都没能起来。
陆意卿之前并不知道这次随她前往沧州的具体都有谁,京郊那一面,她只是远远看上一眼,便叫他们都换上行路商人的装扮,而她自己早早就走了。
如今看到李闻识规规矩矩的跪在她面前,猝然瞪大眼睛,险些没被一口热汤呛死过去。
“咳咳咳……!”
这是闹哪样?!羽林军是没有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了吗?!做什么派个久经沙场的大将军陪着她啊!也就是这一趟不去景西,否则还隐瞒个屁身份啊?!
陆意卿慌张的用衣袖掩住口鼻,背对着众人咳嗽的浑身颤抖。
绯云闪身过去,神色紧张的轻轻拍打她的背。
李闻识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咳嗽,急得向前膝行几寸,满目担忧道:“少主,您没事儿吧?”
“去去去!一边去!”陆东榆现在见不得陆意卿有一星半点儿的难受,站在陆意卿身前,把李闻识挡的严严实实:“没看见我家公子看见你就不舒服吗?”
他居高临下的瞪着李闻识,活像一只护崽儿的老母鸡。
李闻识在军营里混迹多年,脾气再怎么好也多少沾了一些戾气,哪里能容忍陆东榆趾高气昂的驱赶他,当即伸长了脖子跟他对着喊道:“我同少主讲话,有你屁事?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陆意卿赶忙压下喉间不适,转过身温声相劝:“东榆,闻识,你们别吵了,我没事。”
强撑了一会儿,陆意卿又忍不住开始咳嗽。
绯云连忙给她倒了杯水,赏陆东榆和李闻识一人一个大白眼。
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果然还是她绯云最贴心。
陆意卿逼着自己灌下几口水,勉强恢复往日从容,笑道:“闻识,你还跪着做什么?才几个月不见就把我这儿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了?”
李闻识薄唇紧抿,皱着眉迅速起身,左手攥成拳头砸向右边肩膀,微微颔首,无比谦卑道:“属下不敢!少主的教诲,闻识一刻都不曾忘记。”
陆意卿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和皇宫里那位姓陆的有关系吗?不跪着就行陆家暗卫的礼数?那你还不如跪着呢!
她又开始头痛。
不过好在陆东榆并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倒省了陆意卿不少口舌。
吃过早饭,陆意卿他们收拾收拾便准备启程。
酒楼掌柜的依依不舍,硬是塞给陆意卿两壶好酒,还要她回来时与他结拜为兄弟。
陆意卿想到昨晚自己爬遍整个村庄中的树的囧事,义正辞严的谢绝了那两壶好酒。至于结拜兄弟,她觉得也不是不可以,于是,她说:
“若我有命活着回来,定与掌柜大哥义结金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