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正以脱离规则的方式运行着。
哪怕沈初浛有着在无数谈判桌上步步为营遇神杀神的经验,也瞧出现下这凝固的气氛。
于是再次恨铁不成钢地剜了身旁站着的助理一眼。
刚刚辛雨晴提到想见见请来的新员工时,她本来完全可以以一句“沐小姐有些不舒服已经回去休息了”搪塞过去,可谁能想到素来善于察言观色的Jack大脑临时短路直接道出实情——
“沐小姐正在和关医生跳舞,只怕不太方便。”
然后,就因为这句话,原本还兴致缺缺的三弟眼神忽然变了,直接命令田中先生去找人。
这下好了,5个各怀心事的人坐在一起,找不到可以聊到一起的话题也就罢了,更严重的是,沈初浛能看出这位关医生也实在不是什么善茬儿,而自家弟弟嫌弃的目光已经快实质化了。
“沈副总,难得和您碰上面,令叔父的事我想我还是要送上我的歉意,请节哀。”
Vasile.Guan率先打破沉默,还特意挑了最合适的说话对象,只是这个话题,就有些太过严肃,且莫名得突兀了。
沈初浛立刻正色起来,十足公事公办的态度:
“这句道歉我可受不起,Dr.Guan,您不过是应了大众的请求才出面做调停者的,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心里明白。而且——”
她从助理手中接过一瓶酒,亲自给好医生倒上,
“无论是谁,无论做过什么,有因自有果,这是叔父该赎的罪孽,我无意过多干涉,您请放心。”
一句“放心”是沈初浛以沈氏掌权人的身份将本家与他之后所有业务、人情等的往来摆在了明面上,Vasile.Guan不禁多留意几眼,对坐在斜对面这位年纪轻轻做事磊落果决的沈副总举杯遥敬一下,难得的欣赏之情。
他又看了身旁的沐轻言一眼,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心甘情愿地进沈氏在沈初浛身边做事。
不过,正对面的沈家小少爷就和他的姐姐性子完全不一样了。
从甫一见面到落座再到现在,Vasile都能感受到那道充满敌意的视线,还有这位Kinsley先生对待Yan莫名微妙的态度。
据他所知这两人应该是早就认识的,而Yan从头到尾也一直在很正常地和对方打招呼,却被这阴晴不定的小少爷弄成这种若即若离的怪异氛围。
他打量了Kinsley几眼,故意提高音量道:
“沈副总说得对,除去金钱和权力,技术也能滋生黑暗,因果全凭自己的选择,不到最后永远不知道我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自然还是要擦亮眼睛为好。说来我刚和Yan闲聊了一会儿,觉得甚是投趣,如果后续关家的医院和沈氏有合作,不知是不是可以由Yan直接出面对接?”
Vasile说这些话的确有试探的意思在,结果如他所料,还未等当事人做出什么反应,对面某人忽然插话:
“你说什么?”
田中看着自家主人一改方才懒散的坐姿出口就是质问,赶紧把手压在对方肩膀上稍稍安抚。
可这并没有让Kinsley停下咄咄逼人的姿态。
他手臂撑在桌上前倾过去,虽然年龄上比关医生差了近十岁,但毕竟也是能压住几万人场子的气势,倒是一点不输阵,那张俊逸的脸上全然是不屑:
“我姐姐请言——Yan小姐来是做正事的,她的时间宝贵的不得了,并不像Dr.Guan你有那么多闲心亲自出来谈生意,所以,这个想法我劝你还是放弃为好!”
说完,他的视线略略偏移,语气中换上了试探和询问:
“您说呢?Yan!小!姐?”
“沈少爷这话就有点低估Yan了——”
Kinsley还未得到想要的那个人的答案就被Dr.Guan打断,
“即便Yan的技术更受沈氏青睐,但只怕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她绝对算得上样样拔尖的全能型人才,即便需要她出面参与协调或谈判,肯定也难不倒她。Yan,是不是这样?”
原本低头摇晃酒杯的沐轻言闻言抬头看去。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视线直接略过身旁的关医生看向了斜对面。
从见面到现在,不管是假装不熟的寒暄还是借“听说”的借口问她身体状况如何,那张脸上闪过的无数情绪已经全被沐轻言捕捉到,也都记在心里,无一遗漏。
难得今晚这孩子明显不像上次见面时那样压抑,或许也是客观因素的刺激让他忘记伪装?
沐轻言能10秒内推出一个陌生人相关的大部分信息,更别说在她眼中好懂到一定地步的Kinsley。
所以,现在这个人瞪着漂亮的大眼睛盯着她,就为一句想听的答案,她自然拒绝不了。
“Kinsley说得有几分道理,我入职之后只怕在实验室里的时间更多,没有机会参与业务洽谈,副总自会安排沈氏相应部门与关医生您对接,您放心就是。”
就连辛雨晴都看出Kinsley因为这段说辞上扬的嘴角还有瞥向Vasile.Guan时挑起的眉梢,意外地,后者并没有被驳了面子的窘迫感,反倒十分不经意地向身旁的沐轻言靠过去,手臂借机搭在对方椅背上,玩笑道:
“Yan,你这么说,也太伤我的心了吧?”
众人熟知的端严有方的关医生忽然如此做派,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的缘故。
沐轻言扯着嘴角对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尴尬笑笑,悄悄拉开了和对方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