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就剩十年寿元,没几年好活了。”
“天生道胎有什么用,如今不还是成了废人。”
“你有见过她真容吗?”
“没,她百年前结丹失败后,性情大变,很少再出来走动。”
两个穿着白冰色弟子服饰的修士打着呵欠,守在林间小径两旁,小声讨论着那位未曾谋面的大师姐。
要说这位玉寒宫大师姐,也是一个人物。
天生道胎,修炼没有瓶颈。三年练气,十年筑基,二十年筑基大圆满,精通符、丹、阵三术。
然而可惜的是百年前结丹失败,自那以后修为再没有精进半步。
“要我说这种人死了才好,占着大师姐的名号,吸的是我们这种普通弟子的血,还要我们四处找药给她炼丹。”
“你说她要是死了,宗门秘宝是不是要传给陆师兄?掌门和副掌门说不定会因为这事大打出手,到时候我们该站哪边?”
就在他二人聊得起劲时,忽然一道红色倩影撞进视野。
红衣女子戴着绯红面纱,面容若隐若现,清冷的眉目叫人心生退意,不敢冒犯。
两个修士皆是一愣。
玉寒宫的弟子服都是统一样式白冰色,她这一袭红裙太过惹眼,他们一时认不出其身份,观其气度还以为是宗门里的哪位长老。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例行公事上前拦人:“前面是宗门重地,无令牌者不可入内,请出示令牌。”
红衣女子移步上前,素手轻抬,令牌自衣袍中飘出。
接过令牌的刹那,两人面色骤变。
他们连忙低头拱手行礼,冷汗涔涔道:“见过大师姐,令牌无误,您请。”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然就是大师姐。一想到传闻中说她性情大变,心中惶惶不安,生怕她会下狠手,只祈祷她没听到方才的对话。
他们盯着地面,余光见红裙自身旁而过,才放下心来。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不带情绪的冷淡声音:“长辈之事不可妄议,宗祠前玩忽职守罪加一等。今日我只当作没听见,若再有下次……”
二人身子一僵,胆战心惊急切道:“师弟知错,今后绝不再犯。”
怜呓视线轻飘飘扫过,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她应召前去宗祠面见掌门和各位长老,不宜耽搁久留。若非听到他们竟议论到师尊与诸位长老,她也不会出言敲打。
至于其他流言蜚语,怜呓向来认为清者自清,当你有实力时自会有人为你辩解,当你落魄时,再蛮横也无法堵住悠悠之口。
怜呓摇摇头,迈步朝山上宗祠走去。
白石甬路两边皆是苍松翠柏,弥漫着淡淡的贡烛香味,林间响着稀疏鸟鸣。
她走入院内,推门进入宗祠,祠内神龛中摆着一排又一排的牌位,隐在香烛烟火中看不真切。
掌门舟悯雨面带冷色,站于祠堂中间,旁边是神色变幻的副掌门,几位长老的神识附在后方贡案上的幽蓝烛火里,也不言不语。
气氛实在是古怪。
怜呓敛目低眉,端庄合度行礼:“弟子怜呓应召前来,拜见掌门师尊、拜见各位长老。”
舟悯雨面色在看到怜呓时缓和许多,她柔声道:“徒儿,今日为师召你前来,是想将这冰魄琉璃钏传给你。”
副掌门紧接着呵斥道:“怜呓,掌门欲将宗门秘宝传于你,还不快跪下?”
怜呓思绪飞转,当即明白事情由来。
冰魄琉璃钏是进入宗门禁地的钥匙,向来是历任掌门才可掌控,舟悯雨此举无异于将掌门之位传给她。
怜呓虽然不关心俗务,却也清楚舟悯雨这些年为了庇护她,与副掌门以及各长老多有摩擦。
就连她的小师妹,也是舟悯雨迫于各方压力,才收下的弟子。
她自幼由舟悯雨抚养长大,情谊深厚难以用师徒二字概括,她无法忽视舟悯雨的处境,心安理得地收下这重宝。
怜呓恭敬作揖,婉拒道:“承蒙师尊厚爱,只怕徒儿实力低微,无法保护好宗门秘宝,还请师尊收回成命。”
舟悯雨拧紧了眉头:“怜儿,我知道你有担忧,这琉璃钏只暂存你这,你尽管进入禁地,若能得老祖残魂指点一二,结丹还有一线机会。”
“你可不要不识抬举,寒了掌门的心。”副掌门冷嘲热讽,在说到不识抬举时,还咬了重音。
副掌门竟敢在诸位长老前作此姿态,也不难想背后长老的态度如何。
怜呓垂首盯着玉砖缝隙里挣扎的青色地衣,眼睫轻颤了颤,终是缓缓伏下身躯:“请师尊收回成命,弟子不配。”
舟悯雨挥手释放灵力托住她,制止了她跪下的动作。
副掌门双手负于身后,昂首笑了下:“掌门,这可是她自己说的,可不是我强人所难啊。”
“住口,你一再以势压人,可曾将本尊放在眼里?”
舟悯雨回瞪,对上他阴鹫的目光:“本尊不知这宗门内除了怜呓,还有何人能担得起这冰魄琉璃钏!”
他怒视着舟悯雨,竟当着众人面翻起陈年旧账:“你是不知,还是故作不知?!百年前为助她突破金丹,宗门耗费多少天才地宝,可如今她还是筑基大圆满!你又将宗门其他弟子置于何地?!!”
舟悯雨不退让丝毫:“怜儿为宗门弟子开炉炼丹不曾收过半分酬劳,就连你弟子筑基时那枚培元丹也是她亲手炼制,你也不要故作不知。”
副掌门甩袖冷哼:“即使你将琉璃钏传与她,十年之后一样要归还宗门,不过是无谓之举。”
筑基只有两百年寿命,怜呓耗尽百年光阴,数次结丹失败,如今更是无人看好她在十年内能突破金丹,所有人都视她做死人一个。
恐怕也只有舟悯雨一人还信她能突破金丹了。
怜呓心中叹气。
她已让师尊蒙羞,怎还能让师尊受辱?
怜呓闭目,再睁开,上前一步:“怜呓愿以十年为期,下山历练,突破金丹后再回宗门,届时再受宗门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