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怒劲还没上来,"AAA老公"再次弹了出来。林疏手比脑快接通了,没等他发问,沈缚就率先解释道:"误触。"
很诚恳的语气:"抱歉宝宝——已经很晚了,找到住的地方了吗?你还有可能接着发烧,出门的时候你穿得太少了,别着凉。"
"是跟朋友在一起吗?——没有要打听的意思——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订宾馆比较好。明天怎么回去呢?你的证件都在家里,我拿着它们把你送到车站可以吗?晚饭吃过了吗?你身体不好,家里聘了营养师给你规划食谱,我发给你吧,不在家也要好好吃饭。我去送也可以,送到B市再回来,你想见我就见,不见也没有关系。"
林疏不说话,不打断他,沈缚就要这样一直说下去,把林疏离开他后要做的事、会发生的情况全部预测个遍,然后挨个给出建议。说着不会干预,可每个建议都要假装合情合理地把自已加进去。
"有必要吗,沈缚?"
林疏疲倦道:"你没必要这么卑微的。我不是吃这套的人,更何况,你这种卑微还是表演出来的。如果我真信了你在医院撒的谎,现在失魂落魄地回去跟你过日子了,你还会像这样焦虑吗?"
沈缚道:"我没有。"
可能觉得单独几个字太过单薄无力,他接着补充:"没有表演......对不起,宝宝,关于隐瞒你回国原因的问题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再见一面好吗?我一定明明白白的,什么都......告诉你。"
林疏觉得,沈缚应该很难受。尽管极力掩饰,偏沉的嗓音发声途中依旧充斥着异常的颤抖,近似于哽咽前憋闷的哭腔,更类似于旷野中受了伤的狮子,奄奄一息地趴伏在烧焦的大地上,在酷烈的高温中忍受伤口腐烂的痛苦。
挺可怜的。可惜林疏只是个观看纪录片的看客,看的还是以羚羊视角拍的那种。对于庞然大物的捕食者倒下,他无法共情,甚至有一丝逃脱的侥幸——
你还是拿我没办法吧。
林疏故意问:"我回去了会被你关起来吗?你会把我锁在楼上你的房间里,跟关心我的人说我不想见到他们,跟我的父母说我被你照顾得很好很好,不想回家吗?"
"不会的。"沈缚喉结滚动,无论怎么说都只有干巴巴的三字词,说者难以维系,听者更是无动于衷,"从前是我不择手段......以后不会了,真的改了......"
林疏很好奇:"没失忆的我难道就没跟你翻过旧账?"
他托着手机太久,胳膊有些发酸,长时间待机的设备温度高到烫耳朵。林疏省懒事换了个姿势,把手机放到抱枕上,自己靠在一旁。
"还有啊,你反复强调一件事:你改了,你不会像以前那样老犯病,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对待了。可我没好意思说一件事——"
"可我为什么要选择你呢?就因为你为了我改变自己吗?每个这样对我的人我都要跟他在一起的话,那我的老公未免太多了。"
"比起忍受你故态复萌的风险,我完全可以选择天生就是温柔体贴、尊重我任何选择的人。比方说,我男朋友,他就很符合我的要求啊。"
沈缚说:"我向他学习。"
停顿了片刻,男人补充:"我正在向他学习。"
"......"林疏忍不住皱眉,"我说了你没必要这么低三下四。感情是独一无二的,你是认为我会心安理得地把你当替身吗?"
情绪上来了,林疏用词不自觉地变重:"不觉得恶心吗?要是我真的因为你克隆了我喜欢的人就喜欢你,只能说明我既不爱江临光,也不尊重你。"
对面忽然安静下来,连愈发急促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房间内,谢飞云和季麟面色凝重地看着他。季麟还算镇定,主要是谢飞云,像走在路上被人不明不白地打了一拳,眉头打了个死结,似乎想问什么,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沈缚说:"明天注意安全,一路平安,替我跟妈问好。"
林疏答应他:"好。"
言尽于此。
一通电话下来,时间才过去不到半个小时。精神放松后,林疏后知后觉——自己背后竟出了点汗,心跳也比平时快得多。
他是真的累了:"走吧,开个房,麻烦你们了。"
季麟慷慨推荐:"其实我家也有连锁酒店......五星的......"
"谢谢,我家也有,只不过不在这附近。"林疏彬彬有礼。
他看向谢飞云:"你明天是不是还得工作?可以送我吗?"
说是询问,但他根本不觉得自己会被拒绝:"麻烦啦。"
"太见外了,这有什么的。"
最后还是找了最近的宾馆。五位数一晚的酒店,季麟大手一挥付了款,顺带以等还款为由加上了林疏的微信,美滋滋地赖上了谢飞云的车,跟林疏一块坐后排。
路上,林疏昏昏欲睡,没忘记问谢飞云:"感觉你好惊讶,我说的有什么问题?"
A市繁华的市中心时刻保持着它应有的流量,哪怕此时趋近凌晨,一路上路灯闪耀成排,闪过的车影人影如同被撕碎的画布,模糊成流动的色块。
他随口一问,谢飞云却好似遇上了天大的难题,沉思许久,直到靠近目的地,才吐出一句话:"就是没想到。"
林疏好奇:"什么?"
谢飞云斟酌道:"原来你们的关系一直这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