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
徐鞅说:“我是身死之人,即使陆景冥知道了我,也不能对我做出伤害。你问我,我凭什么相信你,凭你我师承一人,都惨遭过陆景冥的毒手,如何?”
“不如何,你都说了你是个死人,那我身为一个活人,有没有你的助力都可以,谁知道你日后会不会因为嫉妒我,而背叛我。”
“你有什么好让人嫉妒的?”
“哦?你不嫉妒我在苻溟手下为徒五年,学到的东西?”
王逸然道:“心胸真是宽广,他连害死活人的后果都没有告诉你,你指望他日后能教你些什么。”
她的话就像把火把,烧起了他心底不自知的怒气。
论感情,他比不过他们师徒之间的五年,论受教,他也多不过他们师徒之间的悉心教导。
他只是一个临时被找来的替代品,怎么可能做到不嫉妒。
“你要我怎么做,才能与我联手?”
“加一个条件。”王逸然挑眉道,“你不能将我的存在告诉苻溟,怎么样,是不是很容易做到?”
“是很容易做到。”这对于能管得住嘴巴的人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难事,“不过,你能加简单的条件,我是不是也能加一条?”
“说说看。”
“五日以后,你要把账簿交到我手中。”
“可以。”王逸然笑着答应,“没问题!”反正账簿她早晚都要拿到手。
众鬼散去,二人的约定就此达成。
月如弓,星如灯。
魂魄重新回到寂静的内室,王逸然站在陆景冥床前良久,还是有些不放心,怕身受牵连,抬手替他引出体内的魂力。
男鬼残留的青色阴气,顺着她的指尖溢散出去,彻底消除以后,她犹豫着,要不要把施出去的入魇诀也一并收回去。
算算时间,他才开始做噩梦没多久。捉弄的效果不够,王逸然叹气,嘴里喃喃着:“算你好运。”
她不情愿地抬起右手,拇指指腹抚过陆景冥的眉眼上方,寒凉的阴气一点点从他的皮肉里钻出来,钻到一半忽然变热了。
魂力属于阴间,阴间的力量不可能会是温暖的。
王逸然顿感惊奇地想将手指挪开,然不等她使力,下一刻,一片刺眼亮光迎面照来,头晕目眩短暂失去意识后,脑海里闪过数千幕场景。
这些场景里有固定的人物,那便是不同年龄段的陆景冥,包括他接触过的人,其中就有他的亲生父母。
而这两个人,此时此刻就站在她的身旁,对她这个大活人视而不见,就好像她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一样。
王逸然趴在地上,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满头雾水。她突然坠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身上也不疼,抬眼看向悬在空中的烈阳,也不热。
好奇怪。
在这个梦里,她好像失去了触觉。
不知冷暖不知疼痛。
包括不能被人看见。
她还未适应现在的变化,身边的青衣女子伸手抚向隆起的孕肚,满脸愁容:“旭郎,不若,我将这孩子落掉吧?”
“落掉?不行!”陆霆旭握紧谭韵罗的手,严肃道,“现如今你已怀胎五月,若要落胎那必然会伤了身子!我不允许你做出此举!”
“可是……”话到嘴边,那女子哽咽了起来,“可是我害怕,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会牵累你。”
“你莫怕,我难自有我一人承担,断不能以你的性命去换取我的平安。”陆霆旭转身抱住她,心里生起怕:“潇潇,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你莫要做傻事。”
谭韵罗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哭着点头回应他。
王逸然默默站起身来,逐渐听懂了一件事,那便是陆景冥的降生是个错误,他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至于这其中的原因,她到后来才彻底明白。待在京域的数月里,她看遍,听遍了满城风雨。
这期间,她可以通过意念去往任何想去的地方,一来二去,朝堂的风云变幻皆被她看在眼里。
天元国没有经历改朝换代,新帝的血脉还是先帝的血脉,只是他身体里,有一半妖怪的基因。
妖人混血的人当政,引来许多旧朝官员的不满,他们私下勾结意图造反,有的罢朝辞官以示反抗,有的当堂质问新帝,皇位来得到底正不正。
这位新帝登基初期,脾气“好”到没边儿,他趁乱处死一批老臣,提拔无数新官上任,给罢朝辞官的人扣上目无君主的罪名,给当堂质问新帝的人安排诛九族的连环杀。
至于皇位到底来得正不正,他对此并没有多做解释,一通雷霆手段下来,直接将天启的国号改为天元,大改政策,重用修仙者,提高妖怪在社会上的地位,允许他们入朝为官,与民平等。
而在此之前,妖怪比凡人还低贱,突如其来的改变使百姓民不聊生怨气冲天。
身为一国丞相的陆霆旭见状,几次上书进言,后来更甚是调动兵马守在首都城外。
这一举,彻底惹怒了新帝,年轻的帝王以勾结叛党、失职不忠、训兵不严、治军有失四个罪名,将陆霆旭投下了大狱。
莫大的打击传回陆府,令谭韵罗当场大受刺激,提前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