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

“她也死了。”

十殿阎罗说：“这是她的第二世。”

“第二世？”此话一出，陆景冥顿时松了口气，安抚性的轻轻拍着她后背，“还好，还好……”

“好什么。”十殿阎罗道，“一点都不好，你们来世的关系已然发生了变化，她现在很恨你。”

“恨就恨吧。”

不恨又能怎么样呢？

爱吗？喜欢吗？

毫无可能。

陆景冥对这些变化深感无力，只关心一件事：“你说你没动她，那她身上的魂力又是从何而来？”

“她自己拜师求来的。”

十殿阎罗继续道：“说来也巧，她今生魂魄残缺，魂力正好起到补足作用，要不然，容易成傻子。”

“傻子？”陆景冥低笑一声，“她是生来就魂魄残缺，还是突然如此？”

“你什么意思？”十殿阎罗不解。

“意思是……”他帮她引出身上的魂力，点醒道，“她不需要这东西！”

十殿阎罗认真琢磨着他的话，大抵明白了其中深意，本来不想阻止，碍于现实，无奈出言相劝：“等等！你不能这样做！”

“为何不能？”

陆景冥并未停下：“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身受魂力影响，命不久矣！”

“难道你帮她，她就可以活过二十五岁吗！”

十殿阎罗焦急道：“她在六年以后依旧会死！这魂力与她共存过久，你突然抽取只会使她当场暴毙！”

暴毙二字，如同效果极佳的镇定药，让他听话地停了动作，仅仅一个死字，就让陆景冥深受刺激，久久不能回神。

他不敢接受，也不愿面对，眼底血泪终在忆起前世的那一刻起，如断线珍珠，倏然滑落脸颊。

很冷的一滴泪。

掉在肩上，让人心里发颤。

王逸然抬起右手去摸，摸到了一指血，很红很浓，也很怪。

她心中纳闷，这肩膀上，脖子旁都没有受伤，血又是从何而来的？还那么冷，比死人的体温都冷。

她低头盯着这滴液.体，实在想不出来处，便不再自我烦恼，将血擦在衣上，继续与找寻到的张胜意交谈。

听着她的声音，陆景冥心中自责更甚，将脸埋在她的肩头，紧闭双眼，再不让一滴泪落在她身上。

无声的哭泣最是难受。

伤心过后，他颤抖着身躯，最后抱紧她一次，无限眷恋，万般不舍地松开她。

陆景冥深深叹了口气，神态疲累，已经没有当初的冷厉：“魂力不能抽取？”

十殿阎罗明确告诉他：“不能。”

“那能不能共享？”

很意外的问话，让人想不到。

十殿阎罗想骗他，但见他痴情入魔的苦样，终是不忍心，道出了答案：“能。”

“帮我。”他毫不犹豫。

“帮你？”

十殿阎罗沉默良久，皱起眉，提前将后果讲给他听：“你可想好了，你现在是个执念过深的精魂，若再以此身承载同等魂力，只会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精魂不同于魂魄，魂魄于活人而言缺一不可，而精魂，是人在生不如死，承受莫大苦痛的情况下分裂出来的，独立于人体的三魂之外，难以开智，若能潜心修炼，其存在不亚于真人。

像他这种修炼了几十年就能开智的强大精魂，真要消失了，那可是很可惜的。

“想好了。”陆景冥坚定不移，“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哪怕是失去性命，你也愿意？”

“愿意。”

依然毫不犹豫。

“好。”见他态度坚决，十殿阎罗也不再劝阻，由着他去，“那我成全你。”

一息之间，忘川河的流速逐渐变缓，赤红之色随着最后一波涛浪消退在水中，幽绿色重映眼帘，充满执念的地方，再度变得死气，汹涌地来，悄然地去。

这一幕变化落在王逸然眼里，她不知怎的，双目莫名酸涩，倏然起泪，心里头好似空了一块地方，落寞无比，脖颈旁早已没了冷意，再去摸，已经摸不到什么东西。

见她突然不说话，张胜意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姑娘，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只是被那河水吸引了注意力。”王逸然回过神来，伸手抹了下眼睛，深呼吸后，说，“你们当真不介意我开棺验尸吗？”

“不介意。”张胜意转头看向其他同龄女子，“只要你能为我们讨回公道。”

“好，我定然不负你们的众望。”

她认真记住了她们的模样，与十殿阎罗道完谢，便离开了阴间。

魂魄归体后，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有个蓝衣男子跪立在她面前，与她说着道别的话。

周遭温度剧热，她看不清那人的容貌神情，只能触摸到他满身的伤和血，一点点感受他在她怀里闭目咽气。

临死前，他高兴地扬起唇角，温柔视人的眼里滑落出热泪，极其遗憾悔恨地喊了声：“小妖。”

没有点名道姓。

但她足以凭借直觉，知道他在喊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