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喊他哥。

“我不知道。”他嗓音沙哑的开了口：“黎默，我不知道。”

那是在他叫我哥后我们第一次不欢而散，我没有得到我想知道的问题的答案，而他没有再说一个字静静的看着我离开。

在我决定自己开始调查前，我手下的一个系统找上了我，还带了一个数据化的人类。系统请求我放它和它所属的世界自由，那个人类则求我的成全。

那时候我知道，很久以前埋下的炸弹开始爆炸了。

想到之前我与快穿主神的谈话，再看我对面那个可能与我没多大区别的人类和由人类数据碎片创造的系统，我疲惫的挥了挥手同意了。

我放弃了那个世界的管辖权。

我的能量还有很多，不差那一个世界，我想。

自那天我们不欢而散以后，我没有再主动找过他，他也没再主动找过我。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我在庞杂的数据流中找到了我刚诞生时的数据。

它很长，但翻译过来只有短短两个字——黎默。

我决定去找他，他一定知道点什么，我想。

这时的他已经很虚弱了，我能看见数据不停息的从他的身体中散溢。

我就站在他面前静静的看着他。说实话，我心底有很多的问题在翻涌，一时间竟让我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我叹了口气，开口道：“你当初为什么执意让我有个名字？那个名字有什么寓意吗？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问题似一串连珠炮被我抛给了他。他依旧带着微笑，但那微笑比之前真诚了不少，带着几分轻松和释然。

他在释然什么呢？释然麻烦的弟弟终于也发现了隐藏在至高权力下的黑暗了吗？释然在寻找真相的路上不再是他孤单一人了吗？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说。

一个与我们上次分别时一般无二的答复，但这不是我想听的。

“黎默，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他重复到。

结局不出所料，我还是单方面离开了。自那以后很久我们都没有见面，我开始着手改造自己——我将自己向他的方向改变，我想成为另一个快穿主神。

我猜测那个不可言说的秘密必定藏在哪片我无法接触到的宇宙。或许在他消失后我能接手他对那些小世界的所有权，就像人类继承财产那样，我想。

天呐，这真是太可怕了，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将自己同人类进行类比了。

“这个世界就是个循环……”我突然又想起了这句话。

渐渐的，我变得越来越像他，就连我曾经嗤之以鼻的笑容都与他如出一辙。但我知道我不是他，我只是在模仿他，我是一个带着虚假又拙劣的微笑面具的模仿者。

突然有一天——在他陷入虚弱的不知道第几天，他消失了。代表着他生命的数据在我的监测中消失了，我知道，他的能量终于耗尽了。

可随及一个新的数据出现在我的监测屏中——一个数据监测波动幅度和他相同的新生数据源。

我快速向那里奔去……

这是我们第N次见面，或者也可以说是第一次。

一个无限流主神出现在了我与他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一瞬间我好像明白了很多事。

我就那么站在他面前，冲他微微一笑——一个我记忆中的笑容。

我说：“我的能量比你多，所以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了。”

他没有回答我，就像曾经的我没有回答他。

这个世界是一个循环，直至今日我仍能想起来他对我说这句话的模样。

我终于在他所说的“以后”中得到了我一直想知道的所有“以前”。

你说得对黎默，“我们”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我想。

当我在庞杂的数据流里穿梭寻找姓名由来的时候，我以为那是即将触手可得的黎明曙光，却不想那是用来迷惑我的迷雾，是一戳就破的泡影。

或许在真正的黎明到来前我会一直沉默下去吧……

也许这就是你我名字的真谛呢？

你说呢，黎默？

哦对了……现在的你已经没办法回答我了，哥哥。

那么，我们有尝试过打破这个循环吗？好吧，我们一定是试过的，所以延续它是我们找到的最适合的答案吗？

我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你也是不知道的，对吧？

那是我和他或者说是和以前的我的第二次见面。他不理解我的理念，我知道的，毕竟当初我也不理解他。

“你以后也会这样做的。”我说。

一切就像以前一样，往事一件件的重新上演。我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以堪称强硬的态度为他起了个名字——黎默。

“那你呢？你叫什么？”他问。

但我没有回答他，我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说出了曾经他给我的答案：“你以后会知道的。”

“和人类混久了你变得越来越像他们了。”就像我以前一样，他不满的开口讽刺到。

我好像很容易回想以前，我想。

我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怀念，继而缓缓道：“或许我们本来就是另一种他们呢？”

我没指望听到什么回答，因为我知道自己接下来会说什么话。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是神！是凌驾于万物之上无所不能的神！”

看吧，一个我早就知道的答案，和我曾经如出一辙的答案。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循环……我又想到了这句话。

于是我们再次不欢而散，这次是他单方面的离开了，而我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的在我视线里消失。

一切都像是设计好的，我重复着我与他之间发生的一切——我在扮演他，扮演一个快穿主神。

但是我的能量没有预料的开始自行流散，我想我终于是走上了他的老路。要去寻找能量散失的原因吗？

我不知道……

于是我们第四次见面了。能量的减弱让我变得脆弱了许多，我的意识朦朦胧胧，逐渐分不清我到底是谁。

我是快穿主神吗？好像不是。那我是无限流主神吗？好像也不是……

恍惚间我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能量的不断消散让我听不真切。

“……你唤我一声哥……”零零碎碎的我只听到了这句。

哥？哦对，我有个哥哥。

我用一只手紧紧拉住他化形后的衣摆，“哥……”我说。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或许我们本来就是另一种人类呢？”我的脑海里突然又窜出来这句话，好像是他对我说的，又好像我对他说的。

我从未像现在一样认可这句话，或许是的，我们或许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我们可能真的是另一种人类。我们有和他们相似的面貌，相同的情感，我们也会消亡，我们也会诞生……

为什么直到现在我才放下成见呢？

我不知道。

我最后也没有接受他的能量，因为我清楚自己有一个注定走向消亡的宿命，我会在我们初见之地等待我的新生。

在那之后又过了很久，久到我逐渐适应了能量消散带来的迷茫，久到曾经的一桩桩一件件再次上演。又在一次我们的不欢而散后我知道：下一次我们的见面就是我的死亡，亦或者可以称之为我的新生。

我慢慢的向我们初见之地移动，静静的等待我的宿命。

主神死亡会产生什么呢？会有绚丽的数据流吗？好像不会，毕竟当初我到的时候这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他。

挺可惜的，我想。

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想去看看极光，那是我从系统工作报告中看到的人类世界的璀璨星空。

那他呢？我又想到了曾为快穿主神的他，他消散之前最想看的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

我发现我好像也很爱说不知道，不过也没关系了。

我慢慢的阖眼，意识也渐渐归于混沌。

在弥留之际我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我是黎默，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