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话都让对面的人说完了。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这顿饭早在半小时前就应该结束。他不知道为什么一道餐后甜品会需要将近一个小时的制作时间,又不是炼丹,还要等上九九八十一天。
不远处办公楼的灯接连熄灭,苏见看了眼时间,对祁晟坚持要等甜品的行为产生了一定的困扰。
他出于礼貌陪到九点,忍了又忍,最终,在服务员第三次重复那句“就好”时没忍住蹙了蹙眉,改问祁晟:“一定要吃吗?”不待对方回答,苏见便再一次扫过手表,提出一个对两人都好的解决方式:“不然我先把单买了,你可以……”
“我的车就快到了。”祁晟打断。
“什么?”
“外面在下雨。”祁晟道:“这里打不到车,我可以送你回去。”
苏见顿一下,看向窗外。
下雨了。
雨天的出租车就像□□一样需要运气,遑论是这种风雨交加的极端天气。苏见知道他说的不假,餐厅外的车道停满了私家车,因违章停放挤占车道,每辆车几乎都被贴上了罚单。
来这里用餐的人基本都是自己开车,出租车鲜少往这边来,网约车也很难打。
好吧。
苏见靠回去。
他半小时前给刘元深发过信息,目前还没有收到任何回复,他低头点了几下,听见对面传来的声音:“会议纪要我看过了。”
苏见抬头,望进那双映着他轮廓的眼眸。
祁晟道:“很不错。”
如果不是那副认真堪比开会的慎重表情,苏见都要怀疑祁晟是不是在讽刺他了,但现在,他更倾向于对方是在没话找话。
便出于礼貌地回应了他:“谢谢。”
灯火璀璨的高楼建筑在风雨中变得不那么清晰,后桌的情侣点了一首曲子,演奏者专程来到他们面前,就在苏见身后一米左右的位置。
四周安静下来,在前奏响起的刹那,天际陡然一亮,接踵而至的雷声盖过了小提琴的演奏和对面人的声音。
“你说什么?”苏见问。
祁晟摇头。
直到演奏结束,服务员终于将他们等待多时的甜品送上来,除了比外面精致一点,苏见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
祁晟这时开口,说了句在苏见看来很莫名其妙的话:“我的秘书怀孕了,久坐和辐射会对她和宝宝造成不好的影响。”
“……哦。”苏见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聊这个。他和祁晟不熟,和他的秘书更是不熟,还是说,祁晟单方面认为他很懂这个?
可他对育儿一窍不通,只能说:“恭喜她。”
祁晟双唇微启,继而抿住,盯着苏见看了几秒,好像遭受到什么打击,产生了些许困扰。
突如其来的沉默并没有让场面变得尴尬,比起没话硬聊,这样反而能让苏见感到轻松。
他对育儿实在没有兴趣,如果祁晟坚持和他讨论,苏见想,他一定会很扫兴。
窗外的雨大了些,手机连接收到几条信息,其中两条来自刘元深,说临时出了点状况,今晚可能没办法过来见他,让他不要胡思乱想,明天会带他喜欢的饼干和咖啡来做早餐。
很长的一段话,总结下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纵使苏见并不是一个黏人的恋人,仍旧不可避免地拧了眉心。
一周来,这样的话他已经听了不下三次。刘元深不是最近才开始忙的,哪怕是刚出国连轴转那阵子,他每周也至少会有四天出现在苏见面前。
这让苏见本能地认为对方是在逃避沟通。他对刘元深现阶段的忙碌持怀疑态度,但也仅仅只是怀疑。
想了想,苏见还是动手敲下一个“好”发送过去。
他没有证据证明刘元深在欺骗他,也不能因为一次的谎言就否定掉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但无论如何,他都希望能和刘元深坐下来聊一聊,将彼此的想法和顾虑开诚布公。
苏见放下手机。
玻璃上蒙了层薄薄的雾,已经看不清外面的景象了。苏见拽了下袖口,希望来接祁晟的车能开得近一点,最好能在地库里找到一个车位。
思及此,苏见舒展了眉心,想问问祁晟的车来了没有,偏头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转了回来,正看着他。
视线在半空交汇,破天荒地,二人皆没有避开。
抛开那些偏见,祁晟的长相其实很适合佩戴珠宝。任何重工的设计在他身上都不会显得突兀,他的气质恰好压得住珠宝带来的锋芒。
他会是一个很好的佩戴者,而非模特。
就像此刻,苏见和他面对面,注意到的更多是他这个人和周身散发出的气势和傲慢,是以忽略掉了他身上的服装和点缀。
苏见想,任何人见到他都一定不会觉得他的好看是得益于这身特别定制,而是他本身就好看。
这种人,大约很难真正爱上谁。现在想想,刘元深劈腿祁晟,这件事本身就很无稽。
对视的时间并不长,四舍五入也才只有五秒钟。苏见在合适的时间垂下目光,扫一眼表盘,问祁晟车来了没有。
几乎是同一时间,祁晟也开了口:“男朋友?”
苏见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祁晟应该是在问刚刚和他发信息的人,点点头,又摇了摇。
他不太想和祁晟讨论这个话题,但祁晟显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既然要见面,怎么这么大雨他也不来接一下你。”他捻起蛋糕上的栗子,明知故问:“你们没有住在一起?”
苏见知道祁晟一定是听见了电梯里的那通电话,但没有听全。他不认为有什么必要回答这个问题,又不想祁晟胡乱脑补,再说出类似“男人很多,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那样的话来安慰他。
应该算是安慰吧?苏见也不太确定。
思忖少时,方开口说:“他有事不能来了。”末了,又道:“我们没住一起。”
蛋糕被祁晟用叉子扒的失去了原本的形状,变得不再美观。苏见话音刚落,祁晟手便顿住:“他不来了?”
苏见感到些许莫名,不待他开口说些什么,就见祁晟将叉子连同蛋糕一同推开,几秒的停顿后翻开了盖在桌上的手机:“我的车来了。”
这顿漫长的晚餐终于在十点差五分时结束,苏见买完单,转身时险些撞上身后的人。
过近的距离让二人的身高有了明显的差异,苏见嗅到了对方身上那股清淡的须后水的味道。他退一步,听见祁晟略带不满的声音:“怎么我们没有花?”
即便退开了几步的距离,苏见仍然需要抬头才能够注视他。他其实不矮,脱掉鞋子也有一米七八,是祁晟太高了。
发现对方并没有在和他说话,而是用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盯住了前来为他们结账的服务员后,苏见才问:“什么花?”
服务员先是一愣,而后用隐晦的目光将二人巡睃了一个来回,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抱歉地笑了笑:“这就拿给您。”
祁晟在服务员去取花时低头,这个角度刚好能够看清苏见耳垂上的那颗痣。定几秒,挪开:“玫瑰,别人都有。”
苏见愣了下,似乎是意外。
他看过去时,祁晟已经将目光转向了一旁,半边脸没入阴影,看不清脸上的神色。苏见什么都没说,只在服务员回来时将脸侧向一旁好似在专心赏雨的人:“给他。”
他不热衷这种东西,在餐厅里抱一束花和老板一起离开……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