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时,时间好像过得又慢又快。过得慢,江姜觉得自己的腰都躺酸了,一看手机才过去五分钟;过得快,他好像也才刚把手机放下,没一会儿就到站了。
周丰年直到到站的前五分钟才刚刚合上电脑,他摘下防蓝光眼镜,疲惫地捏了捏鼻梁,侧过身去看江姜,正好与江姜对视。
“偷看我?”他以为江姜是睡醒了,笑着伸手过去捏江姜的脸。
成功让江姜脸红后,周丰年终于心满意足,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肩颈。
恰好报站的广播适时响起,冷静平稳的女声告诉乘客们,前方到达的是S市车站。江姜眨眨眼,终于坐起身来看了一眼窗外。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世界。
这个车站是他之前见过的车站的数倍大小,站在其中一个站台上,要跟努力才能看见另一边的尽头,十几条、甚至数十条铁轨齐刷刷地铺在地上。站台上挤满了人,高高的扶手电梯架空而过,整齐的站在上面的乘客都好像在天上一般。
周丰年拿好行李箱,折返回来替江姜取下双肩包,自然地背在自己身上,向江姜伸出了手:“走吧,下车了。”
江姜扭过头看他,又看他伸过来的手。
慢慢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S市的温度比白荷村要高得多,空气有种说不上来的粘稠感。江姜被周丰年牵着出站,在站口等着车来接。
周丰年在接电话,江姜侧过头看着他。周丰年的手腕上戴着一块黑色的智能手表,在宿舍时他也看见过,但是周丰年很少戴。
不一会儿一辆很大的黑色车缓缓驶来,江姜没见过这个牌子的汽车,只是觉得这车黑得发亮,看起来就很贵。
司机下车帮周丰年放行李箱,周丰年帮江姜打开车门。那车门新奇的很,一开始看不见,周丰年不知道碰了哪个按钮,突然把手就升了起来。
江姜坐进车里,他发现这车的驾驶位上有一块巨大的显示屏,这和他以前坐过的车都不一样,有种未来的科技感。
车启动时发出一阵像太空飞船的声音,几乎是车起步的一瞬间,江姜就觉得灵魂被丢在了原地,身体却被这辆车带着向前跑。
一时间,天旋地转。
这真是江姜目前人生中最痛苦、最难熬的三十分钟。每一次呼吸都在他神经上重击,五脏六腑都像是被塞进洗衣机里搅来搅去。
车停稳后江姜第一件事就是立刻拉开了车门,逃命似的下车,扶着离他最近的一棵道旁树就开始干呕。
周丰年吓了一跳,他不知道江姜突然晕车,立刻飞身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江姜,心疼地拍他的后背:“这是怎么了?没事儿吧?”
江姜下意识摇头想说“没事”,却控制不住胃里的翻涌,只能靠着求生本能抱着树呕吐。
司机拎着周丰年的箱子赶来,贴心地递上两瓶水,有些尴尬地说:“可能是不习惯坐新能源车。”
周丰年接过水没接茬,让司机把箱子放在一边就行。他拧开瓶盖,将水递到江姜嘴边:“来,先漱漱口,小口小口地喝。”
江姜听话地就着周丰年的手喝水。他靠着树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站直身体,他明明踩在乌黑的柏油路,却觉得像踩在云朵上,眼中的世界七扭八歪,街景和高大的建筑都很模糊。
这就是S市。
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待的地方。
江姜被周丰年扶着走进高级酒店式公寓的大堂,冰凉的冷气又激得他一激灵。他只能盯着地面上深色的大理石地板,看见高挑屋顶投下来的射灯倒影。
他们走进一个非常宽敞的电梯。这电梯和江姜印象中的又不一样,没有镜子做壁,而是深色的、厚厚的玻璃,二人像站在一个巨大的玻璃匣子中。
那一长串的、密密麻麻的按钮看得江姜更晕了,周丰年精准地按亮其中一个,转身把江姜搂在怀里。
电梯门缓缓关上,开始向上移动。
江姜感觉背后好像有光亮,因为他看见周丰年眼中投下一大块光明。他下意识想回头看看,却被周丰年轻轻扣住头,问他:“你恐高吗?”
“啊?”江姜一时间没太明白,也难怪,他印象里去过最高的楼不过是镇上的大酒店,七层楼。他记得站在窗边望下面看确实有点吓人,但是他可以接受。
于是他摇摇头:“我不恐高呀。”
周丰年对此事存疑,但还是笑着放开手:“那你回头看看。”
江姜侧过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电梯的这一侧墙是透明的,轿厢正以江姜意想不到的速度飞速上升,外面摩天高楼林立,大块玻璃外墙反射着阳光,街道上的行人更是就像一只只小蚂蚁……
江姜立刻把头转回来,背后已经出了冷汗。
周丰年忍俊不禁,揉揉他脑袋:“不是说不恐高吗?”
江姜幽怨地瞅着他:“谁知道,你竟然住在云里。”
周丰年被逗乐,跟他说:“记住啦,咱们家在三十五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