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贝也不知道凡亚会透露多少,他只是对自己的未来处境心中没有底,在战争的压抑下想要和别的虫说说话放松一下心情罢了。
应急灯已经关了,室内没有太多光亮,阿尔贝只能隐隐看到凡亚的轮廓,像黑暗中的影子,看不清表情,只能从话语中感知到他的反应。
凡亚:“雄虫阁下,等军队的增援到了就会控制住克洛维尔星的情况,用不了多久。”
阿尔贝:“用不了多久是多久?在民用空间跃迁技术已经准备推广的今天……”
凡亚沉默了,回应阿尔贝的只有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阿尔贝在凡亚的沉默中找到了答案。
如果各方势力的目的只是争夺某个虫、某个东西或者谋划某件事,那么中心城最好的状态就是处于混乱中,只有混乱才能暗中得利,而当秩序恢复时一切就又会处于光明下。
军方和中央星政府真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增援吗?还是在各方势力的牵扯下被迫缓下了脚步?阿尔贝心中有所猜测,却不知能向谁求证。
凡亚的声音又在黑暗中响起:“雄虫阁下,虽然我不能告诉您还有多久您的生活才会恢复正常,但是我会尽我一切所能保护您这段时间的安全。”
他没有轰轰烈烈地赌咒发誓要给阿尔贝保证,但又听起来坚实可靠。
阿尔贝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凡亚,你的梦想是什么?”
这点,凡亚也没法说。
阿尔贝:“是想要普通虫无法企及的财富?”
凡亚:“不是。”
阿尔贝:“是想要体贴温和的雄主?”
凡亚:“不是。”
阿尔贝冷不丁问:“凡亚,你是军雌吧?”
凡亚再度陷入沉默。
阿尔贝轻笑,尽管凡亚没有回答他,但他已经从凡亚的反应中猜出了答案:“你的梦想会是成为将军吗?少将?中将?上将?甚至是元帅?”
每个军雌拼尽一生向上攀爬的终极目标无外乎是这些,但并非每个虫都能达成目标。在军衔没有通货膨胀的军队体系里,甚至可以说成为少将已经是绝大多数军雌一生都无法达到的程度。
凡亚声音平静,却又在转移问题:“雄虫阁下,您的梦想又是什么?”
阿尔贝想了想:“我没有什么梦想,不过我雌父希望我长大了不要变成一个无所事事的雄虫,正好我不讨厌做文化调研,所以我想我将来可能会去研究文化相关的内容吧,大学教授听起来会是个体面又有意义的工作。”
他顿了顿:“说起来,我这次来克洛维尔星也是为了完成学校布置的文化调研报告,没想到繁花市集会是你们的目标……”
他这话带着点试探,他一直怀疑众多势力是想在繁花市集所在的街区附近找什么或者干什么。
果然,凡亚又不接话了:“时间不早了,您应该睡觉了。”
阿尔贝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因为有凡亚在,他很快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聊起了军雌的话题,时隔许久,阿尔贝又梦见了自己的雌父。
他的雌父执行任务战死在外的时候,他还很小。多年过去,即使有照片,但在梦里,雌父的面容也是模糊不清,只是他潜意识里知道梦里的那个看不清脸的虫是他的雌父。
熟睡的阿尔贝嘴角弯起,沉浸在梦里的甜蜜幸福中。
但突然,“嘭”!
不知道哪来的炸弹将他的雌父炸得飞了出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背部血肉模糊,焦黑一片。
无尽的伤感和难过涌上心头,一瞬间让他仿佛回到了童年得知雌父身死消息的那天。他这才在梦中恍然想起,他的雌父早就死了……
脸上传来有些粗糙的触感,似乎是有虫在给他擦眼泪。阿尔贝缓缓睁开眼,就看见凡亚被窗外炮火照亮的面容,眼中似有怜爱。
外族的轰炸又开始了,爆炸的火光和巨大的声响在城中四处迸发。这一轮袭击,又不知道有多少无辜虫将命丧于此。
凡亚见阿尔贝醒来就立刻收回了手,但他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温柔:“别怕,我会保护您。”
阿尔贝一瞬间就绷不住了,嗓子像被浓稠的情绪糊住。
他不想在凡亚面前宣泄内心的脆弱,尽管他刚刚在梦中不小心落泪已经被凡亚发现。
他微张开嘴,吸入空气又缓缓吐出,努力克制、努力平复胸中翻涌的情感,剧烈的情绪波动使得整个上半身都在微微颤动,但这似乎却被凡亚误会了,以为他是害怕炮火声害怕到颤抖。
凡亚甚至主动挪动身体靠了过来,轻轻抚了抚阿尔贝的头发,细声安慰他:“不要担心,我就在您身边,您不会有事的。”
可能是受梦境的影响,阿尔贝恍惚觉得凡亚就像被他雌父附体了一样。虽然那么多年过去,他不仅忘记了雌父的面容,也忘记了雌父的举止言行,他的雌父在他的记忆里只剩下了一种感觉。
而凡亚现在就有种雌父般让他安心的感觉。
他情不自禁开口:“你可以抱一下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