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眼见着妖怪又要使出一招，一直没说话的洛卿龄冷笑一声，猛地挥剑唤出金龙，龙影飞出朝着妖怪击出，眨眼间龙身上缠满黑线。

“龙王束首，鬼妖尽灭——”

秦砚珩趁机掐诀，只见龙鳞一闪，尾巴缠上妖怪后猛地一夹，黑线爆成点点黑墨，化在地上消失不见，留下双臂仍悬在半空中的邓夜思。

妖怪消失了。

“快走，这座秦楼必定要崩塌，阵法撑不了那么久。”秦砚珩拖着受伤的身体跳入小船，三人在秦楼消失前上了江岸。

天空昏暗，树林里寂静无声，不时有黑鸟划过天际，看天色应当早已过了子时，远处村庄亦是漆黑一片。

耳边马蹄声急促，由远及近，呼声从树林外传来。

“表姐，表姐——”

是表弟的声音！

洛卿龄心中一跳，生怕又是妖怪在作祟，她蓦地转头看向秦砚珩，后者强撑着身子站在树下，感受到她的视线后，他嘴角弯着回看她。

“放心罢，如今阵法已破，那妖怪方才为了逃脱早就用尽了妖力，眼下应当躲在某个角落舔舐伤口呢。”秦砚珩语气漫不经心，丝毫看不出是一个受了伤的人。

邓夜思听着二人的对话，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妖怪骗了去，还拖累了来救人的两位。

她暗暗垂着头不再开口，泪水蓄在眼眶里不敢明着哭出来。

“先回驿站，其他的事儿……再议。”秦砚珩有些强撑，却又不愿被人看出来，只好先一步转身离开。

*

丑时，驿站。

眼下已至四更天，厅堂内灯火通明，方才还趴在柜台昏昏欲睡的小二早已清醒过来，正张罗着给几位贵人热茶。

“所以后来你就自己去找姑母了？”洛卿龄双手捧着热茶，浅啜了一口暖暖身子。

众人回到驿站与表弟汇合后，表弟声称傍晚下榻驿站时，“她”与表弟说自己疲惫不堪，需要在驿站内休息片刻，让表弟独自前往湘山寺寻找姑母。

桌对面，表弟额头贴了一张黄符，是秦砚珩为保险起见随手甩出的，怕的便是眼前这人又是妖怪变的。

好在这位傻乎乎的男子的确是表弟本人，见他连连点头，顺着洛卿龄的话讲下去，符纸随着表弟的动作在额间抖动，场面滑稽。

“后来雨势过大，我又折返回驿站寻找表姐，谁知小二却告知我表姐早就与‘我’一道离开，我这才慌了神。”

此时此刻，众人才知妖怪的致幻术有多强，竟能将一道而来的两人同时骗了去。

“高，实在是高，”秦砚珩亦忍不住连声赞叹，只见他缓缓转着手中的茶盏，分析得头头是道，“也就是说，洛娘子进了驿站后一切都变了，在她的视角里二人在驿站避雨，而在另一人的幻象中则只有洛娘子一人待在驿站。”

妖怪是怎么做到同时给两人设下不同的幻境呢？秦砚珩想不通，看着门外蹙眉沉思。

这时，小二端着茶盏从门外柴房走进来，跨过门槛时却不小心被衣摆缠住了脚，险些摔倒在地。

就是门槛！

洛卿龄猛地放下茶盏，在半空中与秦砚珩视线交汇。

“傍晚时我率先进了驿站，而表弟和车夫等人仍在门外，那妖怪的幻象兴许是以门槛为界，这才导致我和表弟二人见到的场景不一样。”

众人微微点头。

忙碌了一整夜，眼下总算是有所进展，邓娘子也已平安救出，可姑母去了何处，至今无人知晓。又因邓夜思前半夜受了惊，众人并未刻意询问她究竟发生了何事。

门外吵吵嚷嚷的，听声音应当来了不少人。

洛卿龄扭头看去，不远处一名中年男子大步朝驿站走来，身后跟着几名黑衣侍卫。

“爹？”

身侧一直未说过话的邓夜思蓦地站起身，披在肩头的鹤氅滑落在地，她顾不及捡起来，只是愣怔地看着邓大人，后者一脸怒气地瞪着邓夜思。

很显然，邓大人与邓夜思之间并非寻常父女关系。

洛卿龄看着邓夜思紧紧攥着桌沿的手指，心中有些不忍。只见她伸手覆上邓夜思的手背，抬头朝她安抚性笑了笑，邓夜思颤抖的身躯缓缓平静下来。

“我让你在曲江宴上择婿，你不听，非要偷偷溜到这深山老林里，若是传出去你又该如何嫁人！谁会要你这个破鞋子！”

邓大人快步上前一把将邓夜思拽到身边，扯着人便要往外走去。

“爹……我不是……”邓夜思已然带上哭腔，“我不想嫁给他们……”

“婚姻大事本就由父母做主，现下让你自己挑选倒显得是我的错了？”

邓大人丝毫不顾及邓夜思的颜面，自顾自扬声说着，语气僵硬，带着恨意，仿佛邓夜思欠了他几千万两银子似的。

眼见着邓夜思快被拉出门外，秦砚珩抬起眼眸轻笑一声。

官兵不知从何处冒出，眨眼间便将整座驿站包围起来。邓大人脚步一顿，慢慢转过身看向那个端坐在正堂上，一只手撑住下巴冷笑看他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