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紧不慢,慢吞吞地穿好衣服,套上上午的风衣,风衣略大,我套的仓促,看上去有些凌乱。我站在落地镜前拢紧风衣,拉上扣子,理了理发型之后才慢悠悠地走到门口。
敲门声只不轻不重地响了三下就没有再响起,仿佛刚刚的声音只是我的幻觉。
我没有先开门,而是小心翼翼地揭开镶在门最底下的一个黑色盖子,露出一个模糊的小孔,那是猫眼。这个猫眼伪装的很好,又镶嵌在不常规的地方,一般人很难发现。
我慢慢地把脸贴到门上,眼睛对准猫眼。先朦朦胧胧出现的是一双长腿,我努力把视角倾斜向上看,一张逆着光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正平视着门,等待它的打开。
是新来的邻居。
他要干什么?
我蹑手蹑脚地把猫眼合上,站起身围着门绕了一圈,在刻意发出脚步声之后开了门。
门一开,我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男人,他听见开门的声音后眼眸微微抬起,却依旧没有看我。甚至衣服也还是早上那身,袖口的雨渍已经干了,留下点淡色的深痕。
我发现,在看见我的装扮那刻,对方的眼里不动声色地划过一抹愉悦的情绪。这份情绪隐藏的极好,几乎是转瞬即逝。
我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率先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扬起眸子看他:“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对方淡淡颔首,递给我一个用蓝绳扎住的袋子。我接过袋子,一抹热贴上了我的手掌肌肤,接着面粉烘烤的香味飘进了我的鼻腔。
“这是我刚刚烤的曲奇,装了一袋给你尝尝。”
我露出惊喜的表情:“这是你做的?真厉害!”
再我连连道谢后,面前的男人突然沉默几秒道:“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愣了一下,自然地笑道:“不会啊,房东奶奶和我说过你的名字了,你不是叫景深吗?你不是也知道我叫程繁。”我拢了拢耳畔的碎发,低头抿了抿唇,“我只是有点叫不出口,总感觉突然叫名字很突兀......”
我扬起一个笑,眼神澄澈发亮:“总之谢谢你,这个看起来就很好吃。”
景深僵硬地点了点头,向我示意以后就回房间了。我目光追随他直到隔壁的房门“砰”地关上,转头也回了房间。
手上装着曲奇的袋子还散发着热度,我掂着塑料袋坐到床边,饶有兴致地打量完以后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个塑料袋看起来实在很引人发笑。
造型很古早,上面印有一颗颗小红心的塑料压花。这样的包装我只有在上个世纪才看到过。
我在心里无情地嘲笑完,灵光一闪。我终于想起来他身上让我感到违和的地方在哪里了。
明明是个二十出头的人的长相,他的声音却无比干涩喑哑,像磨砂纸在石头上发出的那种沉闷的,沙沙的响声。讲话也像是很久没有讲一样,也总感觉很怪异。
难听,难看。
看起来就像是这袋难吃的曲奇一样粗糙。
我冷漠地捏起那根劣质的蓝色绳子,“砰”一声,毫不留恋地扔进了垃圾桶。
漫无目的地坐了几分钟,我突然想起来好像要找什么,翻箱倒柜了一会儿。在翻杂物暂停的几秒空隙里,三声“嘀嘀”声在寂静中响起,手机剧烈地抖动起来。
我走到床边拿起手机,点开屏幕。
手机光打在我的脸上,面庞明灭。
看见短信内容的刹那我瞳孔一缩,凉意从天灵盖“唰”一声蹿到脚底,手脚顿时发冷。
是景行发来的短信。
【景行】:【小繁,不要相信他!】
【小繁,不要靠近他!!】
【小繁,不要靠近他!!!】
我苍白着脸,手颤抖着以我平生最快的速度给景行发信息:【什么意思?】
【你说的是景深吗?】
【为什么这么说?】
下一秒,景行的信息急急忙忙发了过来,言简意赅:【现在来不及解释,总之不要相信他,这个人很不对劲!小繁,我现在还有点事要处理,这几天赶不过来,我下个礼拜会过来接你。】
【这段时间,你保护好自己。尽量不要和他接触!】
我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你把话说明白,什么意思?】
没有人回复。
我等了几分钟,拨通了景行的号码,这个我保存到现在但是已经四五年没有拨通过的号码。
[嘟——嘟——嘟]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打不通。
打不通!
我抖着手冷静了几秒,忍住几乎想把手机从窗口甩出去的恐慌,先是跑到门口把门反锁,再三确认以后,我关掉了床头灯,把自己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
死寂中,我抱着这份突如其来的警告导致的恐慌,意识逐渐涣散,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