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似乎……也有点道理?年黍香甚至尝试说服自己,一定是因为睡得太快了才导致没有睡眠的感觉。
“对了,我叫汪明月,在斗音做用户运营。你叫年黍香,在哔哔打车对吧?”汪明月边说边把铁棍拖回房间,一路发出呲啦呲啦的刺耳的声音。
“嗯,对。”年黍香漫不经心地回答着,走到小水池前木讷地拧开水龙头,试图用冰冷的水唤起自己明显存量不足的血条。
“哎!对了,你昨天晚上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事情?”汪明月漫不经心地问到,却特意从自己的房间又绕回到4号隔间,隔着铁栏杆看年黍香洗脸。
奇怪的事?比比皆是。年黍香一时分不清她问的哪个方面的。
但是能让汪明月感兴趣的奇怪的事,怕是只有那一件。等她脑子刚绕明白,一股凉意从她背后袭来。年黍香猛地转身,透过脸上淅淅沥沥的水珠,碰上汪明月直勾勾的眼神,一瞬间仿佛又看见了昨天夜里那大头朝下的吊死鬼。甚至从她的记忆来说,是2分钟前的吊死鬼,一言不发站在她身后冷冰冰地盯着她。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汪明月脸上的阴霾烟消云散,挂上一抹明媚的笑容,堪称川剧变脸国宝级大师。
死人不可怕,活人和活鬼可就不好说了。汗水混着洗脸水从年黍香的脸上滴滴答答淌下来。
她怔了两秒抹了把脸,也挂上一个自认为灿烂的笑容:“没……没有啊。”说完眨巴眨巴眼睛,配合着她皮笑肉不笑的嘴,命很苦的样子。
这剧情她在聊斋志异里读过,妖魔鬼怪疑心自己暴露时,总是会打探一番的。这等要紧时候,可千万不能暴露。她这一大早心情一波三折,才总算是摸明白了:汪明月可不是什么人畜无害小白兔,怕是个演技爆表的疯子。
汪明月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挥挥手留下一句“祝你今天早点平安下班”后,啪的一声撞上大门离开了。
缓缓吐出一口气,年黍香迎来了短暂的安全独处时刻。看来宿舍和公司没有一处能放松警惕的。这个实习不结束,四面楚歌的处境就不会结束。
短暂的喘息后,上班还是要继续。年黍香本着能省则省的原则,只勾选了「超级无敌小破车」。其实还有更便宜的几种拼车选项,只不过和本地人打交道的风险太高,年黍香掂量了一下,觉得还是保命要紧。
5分钟后,车到了楼下。年黍香见识到了这辆名副其实的车辆:一辆锈迹斑斑的二八大杠,用松散的绳结拖着一个同样锈迹斑斑的推土斗。她小心翼翼地掌握着平衡,不扶推土斗上了车,生怕一个不小心染上破伤风。
年黍香刚上车,推土斗和二八大杠就不堪重负地同时发出吱吱呀呀的抗议声。司机充耳不闻,头也不回。他穿着老头背心的司机扇着蒲扇叼着烟斗,单手扶车,脚一蹬起步后,慢悠悠地说了句:“抓紧了哈!”
随时要散架的车辆一路摇摇晃晃地开过两侧是万丈深渊的小径,敞篷车更是别有一番刺激。年黍香一路把着二八大杠的后座朝天看去,一路下决心下次加点钱最差也要打「破车」--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提心吊胆一路,她好歹是活着到了公司。年黍香看着灵魂分离的大门,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灵魂能被抽取,下了个狠心后又下了个狠心,才一脚踏进公司的大门,看着一缕五光十色的魂飞了出去。
十点整。正值到达公司的高峰期,她在一群关节反折的假面丧尸中推推搡搡地按了-23层。
电梯越往下走,人就越少,到了-23层时,竟只剩下年黍香一个人。
难道这边缘业务线,大家都很懈怠,还没来吗?她正疑惑时,电梯门一打开,差点被抱着电脑跑去开会的人撞飞。原来是自己来得太晚了。
糟了,别给老板留下不好的印象。年黍香想着赶紧加快了脚步小跑到工位。还好,附近几排工位人虽然坐得满满当当的,却没有Alex或者Blake的身影。她蹑手蹑脚地落座,刚拍了拍Alice想向她打听情况时,却被她不动声色地一掌拍了回来。
Alice冲着电脑挤眉弄眼了两下后,年黍香的巨信收到了Alice的新消息。
--「嘘,别出声,皱着点眉头假装在工作。」
年黍香连忙照做。看来这满办公室唯有键盘声和疾冲冲的脚步声的勤劳模样多半也是徒有其表,又一个实用的工作技巧让她给学上了。
--「怎么今天这氛围格外严肃?看样子老板们不在,大家为什么反而更努力了?」
--「一大早老板们就去开会去了,可能是出大事了。大家都紧张兮兮的,生怕一个大喘气吵到老板被裁了。」
“嘶!”开除就是死刑,年黍香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嘘!实习生便宜又没保障,最适合下手了!」Alice立即制止年黍香进一步发出作死行为。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办公室另一头的大会议室传出来,装模作样的打字声渐渐消失。一个个打工人突然要么抓耳挠腮要么喝水,无一例外都在刻意地假装不经意地把头转向成群结队的高级打工人兼低级首领的方向。
他们两两结对走进横排的工位。Blake跟着Alex走进了年黍香这排,两人面色都带着诡异的微笑。他们行至年黍香身边停了下来,面向全部的Alex的员工,接受众人目光的膜拜。
Alex清了清嗓子,脸上诡异的笑容被发自心底的笑代替,两束柔光从他空洞洞的眼窝中照射出来。
年黍香送了口气,看这样子,多半是好事。
“亲爱的同事们,我非常……”话还没说完,一团黑灰从天而降,扑簌簌地将年黍香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