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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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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有万里江山,千秋功业,有些路,终究要他一个人,默默走完。

那一刻,星辉晦暗,风起洛阳,而章德殿下,帝王的目光,仍在执念着一个尚未出世的未来。

章德殿中,烛火如豆,光影在金漆雕龙的梁柱间浮动,像是命运的脉络在轻颤。殿外的风吹拂松柏,仿佛也在窃听这一场无声的博弈。

郑众手捧青瓷药盏缓步入内,步履一如既往地稳重,却藏着一丝被死死压抑的战栗。瓷盏中药丸泛着微光,苦香隐隐,似墨未干的旧书气息,掺着焦灼与清苦。

刘肇伸手接过,指尖与瓷碰的那一瞬,手指微微颤抖。他尚未启唇,案后传来轻微的一顿,那是朱笔在竹简上戛然而止的声音。

“仲举,这是什么药?”邓绥放下笔,声音柔而不慢,清清浅浅,却像一柄锋利短刃,直探人心。

药香在暖殿中弥散,带着浓得发涩的苦意。

刘肇眼睫一颤,目光扫向郑众,随即眉目舒展开来,笑意勉强:“不过是祛暑解乏的丸子。这几日朕批卷至深夜,身子稍觉困乏,服它醒神。”

他拿起身边的茶,仰首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的那刻,如吞下的并非药,而是尚未出口的秘密与隐忍。

“绥儿看,朕不是好好的?”

邓绥沉默,眸光从他嘴角抿起的笑移向郑众,那老宦者此刻额间沁汗,手指轻颤,几乎握不稳袖中香帕。

“暑药?”她眯眼,声音低了几分,“那为何郑众手在发抖?”

一语未落,她已起身,衣袂翻起微风:“侍书!传太医令——”

“别!”刘肇骤然上前,一把揽住她,力道急切,几乎带着一丝慌乱。他的下颌轻蹭过她颈侧,嗓音低哑,像是哄她,又像是在哄自己,“三更半夜的,唤太医作甚?扰了你歇息,还要让御医惶惶不可终日。”

邓绥却不为所动,轻轻挣开他的怀抱,抬手覆上他消瘦的脸颊,原本清隽俊朗邪魅的五官,此刻眉骨突显,眼下青黑,像是深秋里被霜染过的树影,藏不住的疲惫悄然刻骨。

她的手指微微发凉,却比烛火更暖:“陛下若不适,定要告诉臣妾。”

她声音微颤,却字字铿锵:“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并肩走完这条路,要共撑这个天下……要迎我们的孩子降生,亲手托起下一个盛世。”

刘肇一瞬动容,握住她指尖轻吻,笑意苦涩:“朕发誓,真的只是暑热之症……待朕歇息两日,便好了。”

邓绥凝望他许久,终是叹息,将帘角放下,踏入后殿歇息。

殿门轻掩的一瞬,风穿过雕花漏窗,撩动案上奏章一角,仿佛要将这不安掀开。

待她走远,刘肇再无笑意,他紧攥的掌心那颗未吞下的药,早已融化成濡湿一片。他一把砸碎青瓷药盏,瓷片迸溅,像碎了的执念。

“郑众!”他咬牙低吼,“朕说过多少次?她在时,不许再送药来!”

郑众跪倒在地,额头死死贴着地砖,声音哽咽:“老奴……该死!可娘娘她……明明已起疑……”

“朕要她安心!”刘肇一拳砸在案上,墨汁飞溅,滴在策案上,“她腹中有朕的骨血,她已为朕,为大汉付出太多……在她平安诞下皇子之前,朕绝不能倒。”

沉默在章德殿内蔓延开来,如同夜色下沉的湖水,沉而深,压得人几欲窒息。

风自殿外吹入,翻开案上的一页折卷,恰落在“元兴大业”四字之上。

他目光如炬,掩不住痛意,却咬牙撑起脊背。

哪怕身如风烛,哪怕残灯将尽,他也要以帝王之姿,护她一程,护这个盛世一程。

兰林殿内,晨曦乍破,透过细纱窗,洒在檀木榻上的金丝软褥上,如碎玉铺地,光影温柔。

邓绥倚在榻上,素缟襦裙掩住微隆的腹部,手中一卷《周礼》,未曾翻页,目光却凝在窗外一枝初绽的梧桐新叶上。

她分明觉察到最近刘肇的异常。夜里他入梦辄醒,额间冷汗如雨;白日朝会上偶有失神,神色勉强含笑。可每每她追问,他只以“暑热渐盛”搪塞。她是怎样的人?怎会看不出他那支握笔的手已日渐瘦削、指节微颤?

一丝凉意自心底泛起。

“姐姐?”帘外传来冯岚的轻唤,扶着闻喜公主缓步入殿。小公主头戴银铃步摇,蹦蹦跳跳,声音脆生生地唤:“母后、母后!”

邓绥笑着将她抱起,鼻尖轻蹭她脸颊:“我们湉女昨夜可是又长高了一寸?”

冯岚捧着新熬的芝兰膏汤,眸光却忍不住落向榻前桌几上那份未封的御前章奏——《太医请诊录》。墨迹犹新,字字沉重。

“姐姐。”她低声唤,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道,“陛下这几日……?”

“阿岚。”邓绥伸手覆上她的手背,语声极轻,却分明不容置疑,“我陪他走过了权谋纷争,也陪他铸起这永元盛世。如今不知还能陪多久,我不想错过。”

冯岚垂首,泪珠悄然落入汤盏中:“可若陛下……”

“便由我亲自,护住这天下。”邓绥柔声答,语中已无昔日的犹疑与软弱,只剩一种帝后的坚韧与深情。

她低头,轻抚小腹,喃喃道:“你要快些出生,听到了吗?母亲一个人怕是势单力薄,我们得一起。”

‘元兴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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