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时,她是带了几样必备的常见药丸,以备路上不时之需。
李斯年不作声,装睡。
宁霜只好停下翻包袱的手,说了一句,“若是将军哪里不舒服就说,我带了药的。”
对面挺直了腰板端坐的男人,还是硬撑着装睡,一言不发。
一个时辰后,李斯年的脸,耳朵,甚至脖子都烧红了。
宁霜情知不好,也不顾男女大防了,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竟烫手。
扯扯他的胳膊,“将军?”
那人就顺着她的手劲儿躺倒了,喊几声,也不见回应,竟是烧得晕过去了。
得知自家主子高烧的小厮李旭嘟囔,“折腾几夜不好好睡觉,还熬了一夜批阅案卷,不病才怪呢!”
宁霜诧异,“将军为啥几夜不好好睡?”
李旭语塞,他能说,都是宁姑娘您惹的祸,您说要跟主子保持距离,主子又气又恼,又无法发泄,只好折腾自己,夜夜难眠呗!
可这样的话,打死他,他也不敢说啊!
当下只好遮掩着说,“主子,镇抚司这几日事儿忙,主子看案卷没空儿睡。”
宁霜将李斯年额头上凉了的帕子取下来,边用热水湿透了,拧干,再次搭在他额上,边颇为同情地说,“怎么会那么多案卷,这把人都给折腾病了。”
小厮张张嘴,想说,宁姑娘,其实您比案卷更折磨人。
但本着保住小命的原则,到了嘴边的这句话,还是被惜命小厮狠狠地咽了下去。
因了李斯年的病,他们早早寻了客栈住下。
小厮李旭急得直搓手,叨叨着,“主子身体那么强健,怎么会病了呢?”
宁霜安慰他,“人吃五谷杂粮,怎么会不生病呢!你别太担心了,将军应该吃了药,再好好睡一晚,明日应该就能好。”
李旭继续叨叨,“真的,宁姑娘,我们主子带兵打仗那几年都没病倒过,这回是真的……”他瞥一眼宁霜,意有所指的嘟哝,“真的很奇怪哟,不知道是谁……惹得我们主子这样……”
宁霜忙着用小砂锅给李斯年熬粥,没怎么听清楚小厮的嘟哝,下意识不走心地问了一句,“李大哥,你说什么?”
“啊?我……我的意思是,我们主子病了,就拜托宁姑娘好好待我们主子……”
宁霜头也不抬地回道,“将军这次是为了红姨,于我这就是恩情,我很感激,当然会好好照顾他的。”
恩情?
李旭瘪嘴,小声怨念,“我们主子要宁姑娘您的可不是您的感激……”
好在宁霜的心思都在熬制那锅软糯的白米粥上,压根没留意小厮的碎碎念。
李斯年这一病,连一直暗中跟随的暗卫凌风和鬼魅都吓着了。
他们现身出来,帮忙宁霜和心思完全不在状况的小厮李旭照顾李斯年。
那枚不大的红泥小锅就是他们俩寻来的。
入夜,李斯年吃了半碗粥,许是药效发作,脸色不复那么烧红,额头温度也不再烫手。
期间他曾醒过来几回,有两回一睁眼,与小厮李旭对视,小厮激动得两眼泛起泪光,“主子,您可醒了,您吓死小的了。”
他家主子嘟哝一句,怎么是你?
第二回嘟哝的颇有恼意,怎么又是你?
两回皆对小厮翻了个白眼,又昏睡去了。
小厮懵懂,主子这是……烧糊涂了,厌弃小的了?
然后就泪如泉涌。
宁霜给李斯年掖掖被角,对李旭说,“李大哥,夜深了,我留在这里不太好,他烧也退了,应该没事儿了,我就回屋了。”
说完,就与收手离开,却倏然腕子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
李斯年还在昏睡,但他的一只手却紧攥着她的腕子,她试着用力挣脱,试了几次,都没挣开。
反倒是惹得他握得更紧了。
李旭磕巴,“宁姑……姑娘,您也说了,夜深了,外头没人,您就算留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实在不行,让凌风和鬼魅在屋顶上守着,谁敢靠近就杀……”
这……
宁霜迟疑。
暗暗又用力,试图挣开他的禁锢,没成功。
“咳咳咳……”
小厮李旭忽然咳嗽了几声,旋即捂着胸口,表情痛苦地道,“哎呦,宁姑娘,我……我好像被主子传染了,这会子很难受!我若继续留在这里,恐怕会再次过了病气给主子……”
看着他那歪七扭八的表情,宁霜狠不下心来拒绝。
凌风与鬼魅是绝对的行动派。
没等她答应,两道身影就窜出窗口,留在他们身后的一句话是,“宁姑娘放心,今夜谁敢出现在这房间的百步之内,属下保证他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哎,别啊,万一误杀了客栈的伙计呢?
门吱呀一声开了,小厮李旭溜了。
宁霜一脸无奈。
重新坐在床前的凳子上,想把手抽出来,但依旧被攥得很紧,她只好放弃。
屋子安静下来,烛光摇曳,脸上褪去烧红的男人,五官在灯光的辉映下,愈发的清晰俊朗起来。
都说灯下看美人,男人又何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