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哔剥,跳动的火舌舔舐着烤架上滋滋冒油的整羊,炊烟混着浓郁的肉香与新酿米酒的清冽弥漫。
士兵们围坐在火堆旁,面孔被火光映得通红。
他们笑着,吆喝着,撕咬着焦香的羊肉,酣畅痛饮,喧嚣声一浪高过一浪。
谳凰独坐在稍远处一棵大树的横枝上,背靠粗糙的树干,整个人没入浓重的阴影。
在这片松弛的喧嚣中,几个醉步踉跄的士兵互相搀扶,走向营寨外围的茅厕。
忽然,走在边缘的一人,不着痕迹地偏离了方向,脱离了这几个醉醺醺的同伴。
他的脚步在离开火光范围的瞬间,虚浮尽褪。
他矮下身,几乎贴着地面,借着帐篷阴影与堆叠杂物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营寨深处、靠近中军核心的区域潜行。
他熟练地规避着灯光和巡哨队伍固定的路线,目标明确地靠近一处存放重要文牍的文书营帐。
那里白日里总有精兵把守,此刻夜深,庆功宴酣,守卫虽未撤,但精神显然不如白天集中。
在士兵换防的短暂间隙,那身影闪电般地从视线的盲区滑入账内。
片刻后,一阵大风吹过,营帐附近某处同时传来异响。
账外的守卫们一个激灵,瞬间警觉。
“什么人?!”
“那边有动静!”
几声低喝响起,几人立刻循声探查。
账内的那道身影没有丝毫迟疑,趁着守卫注意力被吸引住的瞬间,从门帘缝隙滑出,重新隐没于黑暗。
前去探查的守卫发现了一处倒塌的木材,又在附近仔细搜寻了一圈,除了散落的木头,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人迹或破坏痕迹,只当是白日里偷懒的小兵没码放好木材这才被狂风吹倒。
几人对视一眼,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嘟囔着走回原位,继续值守,只是眼神比之前清醒了些许。
夜风穿过营寨的木栅,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谳凰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清冷的星光洒落在她身上,衬得她肌肤莹白如玉,却无人关注。
烛火跳动,将程商枢投在营帐上的身影拉扯得忽长忽短。
那被山间溪畔与阳光洗去的阴郁,此刻重新缠绕在他的周身。
欢腾的庆功酒还未结束,两份军报便前后送到了程商枢的手上。
苻国伙同北面燕戎与西面渠羌同时进犯南齐,南齐皇帝命他与谳凰派兵镇压。
账内一片死寂,程商枢负手立于沙盘前,计算着距离、兵力、可能的突破点。
在他身后的心腹将领,也是满脸的凝重。
蓦然,程商枢的心头涌上了大胆、阴险、近乎疯狂的想法,烛光将他的半边脸映得阴暗不定。
谳凰踏着星光出现在账外,程商枢与其心腹的商议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她静静地听着,神色若有所思。
原本,她是要告诉程商枢,军中被渗入了细作之事,但,她改变主意了。
待里面商议完毕,谳凰如来时般,无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