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别的，您也看看，我们五方山自己的后辈也有很不错的。”

许仲义对容姝媛道：“公主，末将不懂这些，劳烦您去一趟了。”

容姝媛应声起身，走到院中，让他们各自报上师承和所学路数。先排除掉学炼丹和剑道的之后，叫学符咒的单独过来，一个个考问。慕微云看得有趣，随口问道：“公主是首徒，又是剑主，学的该是剑吧？怎么符咒上也这么清楚？”

朱鹤闻喝了口茶，语气无奈：“师姐一直争先。剑术不能出鞘见血，能学的有限，她早就把那套礼仪学清楚了。然后她去赤文峰两年，拿了全山符咒考校第一。她现在正研究炼丹，恐怕回去之后，就要去妙幽山学炼丹呢。”

“真不愧是未来的大掌门。”慕微云不吝夸赞。

“师姐真的太努力了，我的不肖都是和她比出来的……还好那两家人也不想我如何成器。”

他们这边说着悄悄话，那边容姝媛已经飞快问出了想要的人。除了江玉镇，她只要了一个人，穿着青衣，正是玄青门的子弟。

这不奇怪，玄门之间各有所长，经常会有交换弟子的情况，比如寒蝉子能被尊为“祖师”，就是因为他教过的别家弟子也很多，不少人已经成为一代宗师了。当着刘百福的面，一个五方山的学生都不挑，也实在是太下他面子了。刘百福当即失去笑容，走下台阶，扫视了一圈人群，刚要斥责，就发现不太对：

“刘耀宗呢？这小子怎么不在？”

弟子们七嘴八舌道：“他睡晚了！”

“乱说，师兄明明是采药去了！”

“可我刚路过寝处还看到……”

“好了闭嘴了，没看到掌门……”

刘百福显然很清楚自己这位好大儿的习惯，脸色一黑，喝道：“钦差上岛，他也太散漫了！把他叫来！”

不一会儿，那位刘耀宗就来了。这人看着有些聪明劲，然而却非常轻浮，头发扎得松垮，仿佛随时脑子都在乱转，在筹谋什么小坏事。刘百福在他背后拍了一把，他才站直了，给钦差们行礼。容姝媛看了他一眼，刚要说话，宋宣就先笑道：“令公子瞧着果真是一表人才，对自己家肯定熟悉。将军要留么？”

许仲义看了一眼容姝媛不赞成的脸色，点头道：“刘公子，之后多关照了。”

选定帮手之后，自然就是去勘察度尘宫。刘家父子带着两个长老、许仲义、容姝媛坐一艘船，其余人另坐一艘，朝着离岸边更近的一座小岛中去。没有尊长在侧，大家又都熟识，慕微云放松下来，靠着船头悠悠叹气道：“不容易啊，一句话几百个心眼子。”

那个被容姝媛选中的青年名唤周修齐，原先和白雪儿的姐姐白月娘是同门，与朱鹤闻也是早就认识的。他是玄青门赤文峰的一个掌书。所谓掌书，就是弟子之上一级的低等官职，平时就是帮高阶修士整理手稿，给弟子们教教心法手法的。不知为何，姓氏并不显赫的他竟然能混上来五方山修习的机会。

这青年瞧着有些木楞，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说话也直来直往的，倒是不知道怕“朱颜剑主”这样响当当的名号，直接问道：“什么心眼子？我听不懂。”

船上除了船夫，都是玄青门自己人，朱鹤闻随手丢了个隔音术法，笑道：“你也是愣，不知道公主为什么选你吗？”

“她就是问我，为何渡过东海的阻碍需要燃烧木符？我回答，那是扶桑木符，为的是让扶桑木知道是友非敌。”

“这问题简不简单？”

“简单。”

江玉镇明白了：“所以，公主只是不想选个五方山的人！”

慕微云抿唇笑道：“都是心眼子，公主知道将军不想要五方山的奸细跟着，所以直截了当不给面子；将军选了草包公子，中和了一下面子……唉，好在本人只是来看热闹的，不用出面打交道。”

江玉镇开玩笑说：“原来朱颜剑主都是来看乐子，那我辈岂不是来敲锣打鼓助威的？等前面的船一溜烟把我们甩了，咱们在海上也没人记得，毕竟都是来看热闹的。直接开回玄青门算了。”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朱鹤闻也难得地笑得不能自已。一路行来，慕微云发现，江玉镇学的虽然是算术，又在西天神山昆仑山修行，却是个非常爱开玩笑，喜欢说笑话的年轻人，顿时觉得颇有意思，来这一趟沉重的使命也暂时忘了。

度尘宫位于风浪区域内，是座阴沉的小岛。周围的渔船都在大风大浪里艰难撒网，有个渔民被卷到水里，慕微云赶紧斥出朱颜飞去把人捞起塞回船上。岛上只有这一座宫殿，贴满了华丽的瓷砖，供着五方山的先祖海霞元君。

慕微云踏入宫殿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违和感。朱鹤闻也觉察到了，低声对她说：“你看这个神像……我怎么觉得，她有点眼熟？”

慕微云看着慈眉善目的女神，心中忽然泛起一阵诡异的平静。只见那女神的瞳孔中逐渐弥散出黑色，像是眼泪一样，顺着面颊流下地面。慕微云一把抓起朱鹤闻往边上躲开，把江玉镇吓了一大跳：“怎么了怎么了？”

她连忙道：“看那神像的眼睛！”

江玉镇一阵莫名：“眼睛，眼睛挺好的哇？”

慕微云霍然抬头，那女神的黑泪已经不见了，又恢复了庄严的神情——甚至连刚才那种莫名的熟悉都消失了。她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似乎在哪见过这幅景象，沉思起来。

朱鹤闻注意到周修齐一动不动，于是喊他道：“周兄，周兄！”

周修齐猛然回神，眼中流下两行泪水。他木然地抹了把脸，说道：“抱歉。”

折腾这么一下，前面的前辈们都走远了，四人赶紧追上。慕微云拖着朱鹤闻走得慢了些，悄声道：“我想起来了，这个神像，看着有点像白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