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鹤闻叹了口气,说:“师姐,师父知道了吗?”
“我不能保证没有。”容姝媛肃然道,“但你要知道,师父如果发难,连胡望山都救不了你。”
朱鹤闻遥望着远处漆黑的海面,轻声说:“那个邪祟,应该是血祭祭品的冤魂。”
他把血祭的现场情形对容姝媛说了一遍,然后道:“我看过,虽然第一个施术者是想要抽取灵脉,但第二个却是把祭品的经脉和神树的根系连接起来了。
“假如神树的根系无法直接修复,那么用一个活人的经络去替代腐朽的根系,也并非不可行。这应该就是刘百福的办法。”
容姝媛皱了眉头:“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被剥皮剔骨的人,死后亡魂未散,污染了神树——甚至现在的神树,本就是被这个人的意识控制?”
“我不想承认,但……是这样没错。”
容姝媛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心口:“胆大妄为,心狠手辣。所以刘百福不惜杀出看守,就是要去毁尸灭迹?”
“找不到尸体,自然也就看不出用了什么邪法,一切都可以推说是刘耀宗动用邪术,破坏了神树。”朱鹤闻胸有成竹地笑了,“不过,朱颜剑主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刘百福被慕微云推进大殿,冷笑道:“原来长平侯的家教就是这样,你对长辈如此不敬,你……哦,我忘了,令堂可没受过正统教导,自然教不会你。”
慕微云神色自如,随口答道:“我随我母亲,谬赞了。”
刘百福一噎,又说:“你可知道庆亭胡氏要掌权此地,你坏了他们的筹谋?”
“奉旨查案,我可没收到胡望山的亲笔信。”慕微云笑道,“掌门,你最好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仔细想想怎么回答公主的问话吧。”
“事已至此,你们都查完了,哪有我说话的余地。”刘百福冷哼一声,“只怕我那位内人,已经把所有罪过都推到我身上了吧?”
“你倒是了解令正。”门外传来容姝媛的声音,她率先提步进门,经过刘百福时瞥了他一眼,“令正说,你把你儿子扒皮抽筋,做成了新的灵脉。”
刘百福面如死灰,磕了个头,说:“的确如此。公主要打要杀,请自便吧。”
如果说容姝媛之前只是声音冷,现在的面色也如覆寒冰。她一拍神台,喝道:“撒谎!你儿子如何能是个女子?”
“女子”二字一出,刘百福登时变了脸色。他猛地扭头,只见慕微云对他露出一个假笑。
“要么你老实交代那姑娘到底是谁,要么我们就去地下看看你那个大阵的遗迹。”容姝媛声音森冷,“你自己想清楚。”
大殿内还在继续拉扯,殿外,周修齐默默地离开了公主的随从队伍。
他和白雪儿在度尘宫殿后碰面。她抬头望向天边巨大的神树,轻声说:“动手吧。”
周修齐点点头,嘱咐道:“等会儿你往地下走,走到一处有凌乱符文的地方,会看到一线黄符,连着向深处去了。你顺着它们往里走,就能碰到扶桑树根。”
“然后我就要放血。”白雪儿从袖中摸出一柄匕首,颤声说,“……假如神树没有反应呢?”
“那你就赶紧上来,如果路上遇到公主他们,就咬死说你迷路了。”周修齐握紧了袖子的边,“成败在此一举。”
目送着白雪儿打开暗门下去,周修齐替她关好门,准备回到殿内。他踏出后院的门槛时,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朱鹤闻倚门寒声说:“别动。”
周修齐顿了顿,从善如流地把佩剑解下搁在地上。他回头对朱鹤闻莞尔一笑:“不要紧张,我不会伤及公主。”
朱鹤闻施施然走过来,将周修齐的佩剑捡起,温声说:“周兄有心了,若不是我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没有解答,还不能抓住你。”
周修齐偏头示意他讲。朱鹤闻便看着他的眼睛,说:“那首童谣,是你散布的吧?还有那天在我们面前剥皮的长老,也是你催动的。”
周修齐道:“你的凭证呢?”
朱鹤闻笑道:“五方山上,没有任何人有立场把凶案传出去。若死者真是刘耀宗,刘百福和胡氏都会极力遮掩、搬出自己的靠山来互斗,而不是闹得东海人尽皆知,引来天子垂问。”
“那你凭什么说我诱导剥皮案发?”
“若是没有当场发作的惨案,事态进展不会那么快,留给刘百福的时间就太充足了。我们拿不到尸体,也可能根本看不到邪术遗迹。”
周修齐笑了,反问道:“自从天子遣使,刘百福夫妇收到消息开始毁尸灭迹也足够了。我争取到的这一两天,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朱鹤闻静静地凝视着他,说:“因为那封密信暴露之前,刘百福想要拿此阵告发庆亭胡氏纵容血祭,来摆脱胡氏对他的控制;胡氏则一心要保留证据为子复仇。
“假如事情缓慢一些,刘百福完全有机会稳住胡氏,慢慢诱导公主往对胡家不利的方向去查。你就是要逼他们狗急跳墙,让公主直接介入——对不对?”
周修齐定定地看着他,叹了口气,说:“你们这些公子小姐,理解不了。我非得这样做不可。”
朱鹤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说道:“你不伤人,我不阻拦你。但是你得回答我两个问题:白雪儿去做什么了,以及,刘耀宗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