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后悔认识我?”
“没有。”
她转头,头发甩过他的手背,像羽毛刷了一下。
“我只是在想,别人好像都只看到你一个面。我却看到太多了,每一个都好。”
“那也挺辛苦的。”
“所以我今天喝了两杯咖啡。”
“你今晚还睡得着吗?”
“只要你别讲话,我就能睡。”
他帮她吹完头发后,两人坐在阳台上喝水。城市的夜很深了,但远处楼下便利店前的灯还亮着。郑禹胜忽然说:“你有没有觉得,我有点不像一个人了。”
谢安琪侧头看他:“你是在说你像谁?”
“不是谁,是说……有时候像个标志物,像海边的灯塔。所有人都来找我看光,但没人想靠近我身边。”
“那我算什么?”
“你像是坐在海岸边喝啤酒的那个人,一边看我,一边自己过得也挺自在。”
“我要是啤酒早喝完了怎么办?”
他低笑:“那我送你下去买。”
谢安琪说:“不,我是想说,我可能会起来,跑到灯塔下面看看那边的风景。”
谢安琪从帆布袋里翻出那块圣水市集送的小手工皂。她洗完手后,把它放在洗手台旁边的小陶瓷碟子里,郑禹胜走进来,看她这么认真,挑眉问:“你干嘛,留纪念?”
“我想知道这块肥皂能用多久。”
“然后呢?”
“就像我想知道,我们现在这种状态,能持续多久。”
“你是说,像肥皂一样洗完就没了?”
“不是,我是说,”她转过头看他,语气认真,“哪怕是会变少的东西,也值得记录下来。”
他点了点头:“那你最好买一块大的。”
整理完帆布袋里的小物品,谢安琪坐在床边擦护手霜。郑禹胜站在阳台给盆栽换水,没穿外套,只穿一件白T,肩膀线条被夜色柔化成不经意的温柔。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习惯他在这里的生活痕迹,
习惯了牙刷不再只剩一支,习惯了冰箱里多出他带回来的面包、巧克力和维他命饮料,习惯了每次走进房间都能闻见一点点胡椒薄荷味的沐浴露。甚至习惯了,他回家时不用打招呼,她就知道他已经进门。这种变化不是从今天开始的,但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承认:自己并不是那个一直在观望、徘徊、随时准备抽身的人。她也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揉进了这段关系里。
临睡前,谢安琪洗完脸从浴室出来,看见郑禹胜已经躺在床上,一只手搭在被子外面。床头灯还亮着,灯光投在他眉骨上,泛着浅金的柔光,谢安琪走过去,轻轻躺下。他像感应到她靠近一样,转头看了她一眼。
“你困吗?”她问。
“现在不困。”
“要不要看会儿书?”
“你陪我就行。”
她没再说话,只把头靠近他的肩。过了几秒,郑禹说把她往怀里轻轻一带。
“谢安琪。”
“嗯?”
“谢谢你今天来找我。”
她贴着他胸口,听见他心跳声稳稳地回荡,但很快,谢安琪又起身翻找着什么东西,郑禹胜看到后问起来,“你在干嘛?”
“找耳塞。”
“我不打呼。”
“不是你,我是怕窗外风声。”
“你以前不是说喜欢听窗外风吹的声音吗?”
“今天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爬上床,钻进被子,语气里有一点懒洋洋:“今天听你说话比听风好。”
“……你今天笑了好多次。”
“是吗?”
“以前你一天都不会笑三次。”
“那说明今天好。”
“我是不是也贡献了几次?”
“你可能是主要贡献者。”
郑禹胜轻轻笑了一声,伸手关掉床头灯。黑暗中传来谢安琪轻轻的一句:“谢谢你今天还陪我。”
他回了句:“以后也陪你。”
临睡前她把手机调成勿扰模式,又看了一眼屏幕。没有新消息。她把手机反扣放下,灯也不再开着,侧身看向身边那人。
“你今天看起来有点温柔。”
“我平时不温柔吗?”
“你平时像一个不讲理但自控能力极强的人。”
“那今天呢?”
“今天你像一个终于愿意放松一点的人。”
郑禹胜转过脸,靠得更近了些:“是不是因为你今天也放松了?”
“也许吧。”
“你是不是不觉得我们这样就算在一起了?”
“有点。”
“为什么?”
她想了想,轻声说:“因为还没到你真的说我们在一起了的那天。”他没再追问,只是伸出手,像安抚一样地搭在她的腰侧。过了许久,他低低地说了一句:“那就从今天算吧。”
谢安琪没应声。但她没推开他的手。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城市终于停止了喧闹。远处高速公路的车辆也像约好了一样暂时沉默,只剩下某一栋楼的广告灯牌偶尔一闪,像深海中浮起的一束光。
谢安琪侧耳听着郑禹胜的呼吸,均匀又轻缓。他们之间没有太多情绪起伏,没有突如其来的亲吻,也没有争执或者缄默。她忽然觉得,如果未来真的就是这样一天天重复下去,也并不难熬。
因为她终于开始相信,有些人,即使他曾站在光里,也愿意坐到你身边,陪你喝一杯微温的水。最后她没说话,翻身靠近了他一点。夜里的安静总是让人心软。他们没有说晚安,但一切都已经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