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院子的路上,黛玉与裴石说起柳晏之事,“此事要早做准备。柳晏的身份,早晚叫人知道。”
裴石略一点头:“我已派人去查理国公府旧部踪迹,若有人尚在,便设法收拢。若能将他交于信得过之人,再好不过。”
“只怕你找到之前,有人已经起心动念……”黛玉提起心中打算,“裴总管,如今府中粮多,府丁人手瞧着充裕但总觉得少些什么……”
如今府中做事的短工便有三十有余,更别提原先留在府中的家仆。
裴石预警预感到主子有求了,此时除了紫鹃,周围并无他人,他干脆直接问:“想要什么人?帮你抓来便是了。”
她抬眼看了看裴石:“我许久未花心思在兰哥儿的功课上了,只觉得自己事务繁多,对他疏忽了……他在你那处如何?可有长进?”
“骑射只怕离卫府的公子还差些,但是杀敌退尸还是能进退自如的。”裴石突然觉得不对,她这小尾巴都翘起来了。
他停下脚步,略垂眼帘,只与也停下来回头看他的黛玉对视了几秒,也不用多问,便道:“姑娘可认识什么有真才实学的师傅吗?”
黛玉摇摇头,她不止一次地觉得身在闺中真是万事不知。
裴石从新起步走在前,淡淡道:“那我去抓一个来府里。”
黛玉想起柳晏被押到卫府时的样子,追上去笑道:“就不能去请到府上吗?”
她轻叹一声:“或许我们可以请卫老爷帮忙引荐。”
还别说,卫老爷真的给裴石介绍了一个人。
在延庆门外有一处供进京旅人歇脚过夜的小村落,其中常年住有一从江南而来的才子,名唤左丘梅。
此人曾中乡试解元,以第一之名进京赴考。文理俱惬,策论尤其锋利,本应该是能金榜题名,就算无法夺得魁首,至少也能殿试面圣,一展生平所学。
但是没想到,左丘梅不仅没能进入殿试,甚至会试都名落孙山。
左丘梅不服,可家中清贫,这日益沉疴的赋税和家中耕地的干涸,他只能返乡务农待三年后再考。
天不遂人愿,家中老母都饿死在饥荒之中,田产流散,族亲冷眼。左丘梅不得不屈从到府衙做一狗头师爷,才知原来自己寒窗苦读十年,一纸惊世绝艳的文章不过成为了江南贡院卖官的财神轿子。
左丘梅默下自己的文章,愤而进京上书陈情。从用一纸文章祈见天颜的举子,成为了一张状纸上告御状的闹事者。
只是如今的左丘梅,听说被人打断了执笔的右手,无望再考,只得给寒门书生讲学度日。
黛玉见了左丘梅的旧策文章,虽非花团锦簇之作,但却沉稳透着锋利,字句里俱是正气风骨,可见此人定是性高气傲的士子,颇有儒道气节。又加之是卫老爷举荐,必然是极好一人。
黛玉看了第二遍,还未看完便道:“此人若肯入我府,非但可以教兰哥儿和柳晏,更可以助我布置归制,谋划布局。”
裴石却面露难色:“京中只开了损坏的西城门,要绕京道延庆门外将人接进府,路途艰难不说,城中有闯王的义军在不至于引发尸潮,可城外的活尸就不一定了。”
黛玉只轻笑一声:“你是想说,这人现在还在不在都不好说是吗?
她声音笃定:“我知此事艰难,但既然明知有这么个人,若是就此放弃……”她抬眼看裴石,浅笑又言辞温和道:“那时候你坚持不愿留在府中,我不是屡屡求你?”
见黛玉求贤若渴,裴石沉默了半晌,终是点头:“好,我明日一早便带人出城去寻。”
长安城鼎盛之时能容千万之数,绕城外而行从城西到城东便要足足半日。
裴石他们做了宿外的打算,愿意随行之人自然寥寥。
倪二近来常出城采药,已习于此,自愿同往,另有三名心腹护卫,共五人第二日清晨便快马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