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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黑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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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城的新主帅沈长梦从小就知道他不是一个有统帅能力的人。小时候,他依附于父亲和兄长的庇佑,在羽翼下无忧无虑地长大。白华门覆灭后,他不得不扛起大梁,可无论是之前的教育,还是他的天分,都只能让他做一个中规中矩的掌门,而不可能带领白华门重回十年前荣光。

他自认为他认了。他明白自己的天赋,明白自己到底能走到哪一步,白华门本就是百足之虫,苟延残喘罢了,新的秩序已经要形成,他不可能、也不可以阻止它的到来,让世界依旧回到那个原有的旧时光里面去。

他知道有人不甘心。或者说,有太多的人不甘心。

不幸的是,他不是其中那一个。

腰牌虽已不在云婳婉手里,但她却并没有直接离开卫城的指挥权。事实上,实权还是在她的手里,沈长梦再怎么和振鹭山有私仇,也不会弃大局而不顾。

屠尽卫城城主府后,云城的士气明显得以增加。每日在外面战鼓喧天,少了一个金佩玉,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的变化。云婳婉因此更确定,金佩玉只不过是于朗清的一个小把戏,是他尝试用来刺激自己的臆想里的“武器”。可是她没有任何的用处,无论是对于她云婳婉,还是对于他于朗清。

金佩玉带着一身的伤与云婳婉的话被救走后不久,乱军中一箭射来,送来了于朗清新写的信。算来,是第三封。依旧的言语动人,依旧的扣人心弦,可见于朗清在被废灵息十年后,的确潜心修行,变成了一个文学大师。他自然而然也有着许多文学大师的妙处:这封感人至深的求爱信里,除了感情,什么都有。

自然云婳婉搁置了一切。她懒得给于朗清一点眼色。攻城依旧迅猛,云城似乎永远也不会止歇,同时,他又悄悄派了一支先遣部队,绕过卫城与卫城之后的重重关卡,似乎有往麟城去的打算。

只是云婳婉无法拦他,一无理由,二无余力。包括冯进在内的几乎所有白华门人都认为现在不应主动挑起战事,于朗清想要去打麟城,对于他们来说或许还是好事——祸水东引,只要是某种生物,就是它们天生即会的技法。

只有沈长梦依稀对此感觉到有些不安:

“现在我们还不清楚云城的底细,若于朗清走的这一步并非险招呢?如果他真的能把麟城打下来,那么他的实力必然会得到大幅度的增强,我们又该怎么办?冯叔他们难道没想到这个?”

“不是没想到,而是不用去想,”云婳婉在茶烟里轻轻一掸手指,“因为这一切都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到那时,死的是普通士兵,受苦受难的是几城的百姓,是那些没有灵息、也没有仙缘的这世上最广大的凡人群体。修真界根本就不必在意他们的死活。因为没了这一批,总会生下来下一批。子子孙孙无穷尽,总会有人去做他们应当做的事情。”

“应当做的事情?”

“做农民,做厂子里的工人,做纺织女工,做小商铺里的小二,”云婳婉看着他笑笑,“做……蝼蚁应该做的事情。”

沈长梦沉默半晌。

“实话讲,我还是不相信冯叔会坚决反对阻拦云城。年幼时他就经常教导我和大哥,当为天下先,我们能有灵息,已经非常幸运,那就不能以这样的幸运去俯视芸芸众生,若有机会,哪怕是奉出自己的命也是应当的。”

“那是因为那时候你们根本就不会送命,”云婳婉道,“你的幼年,我的幼年,生活在一个怎样的环境中?你是白华门养尊处优的少主,我是卫城城主的女儿。我们生下来就不必为了生活而发愁。长大了一些,你我开始进入门派修习,这时候面对的敌人都是谁?自己的同门,魔族,乃至于是自己的心魔。你和我,根本就不用为了明日能否吃上饭而担心,你我担心的只是明日到底怎么过,是在演武场?还是在学堂?如果你我注定这辈子都不可能去思忖天降一场大水、是否会把我赖以生活的那几亩田地浇个透湿,甚至在那些年,修真界与魔族风平浪静,四百年不曾有过纷争。那么只是动动嘴皮的‘当为天下先’,说说又有何难?”

沈长梦一时哽住了。两种思想、两股力量在他的体内交锋。很久后,他才说:

“我还是觉得……不,我还是想……”

想什么,他却说不出来了。

也许他永远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就在卫城放任云城绕路过关卡、逼往麟城的第五日,消息便传来:

麟城投降了。

所有的士兵全归云城所管辖,麟城城主自愿将领土拱手而让,在麟城附近的修真界小门派迅速集结,像就等待这一天似的,接下了云城的求助书。

而为首者自然是飞乌山。

消息传到卫城后,有振鹭山的同门惊讶地发现,飞乌山为首的那个人似乎是祝鸣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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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为自己正处沧海,身陷迷惘。他睁开眼睛看不到光明,闭上眼满是血红,也瞧不见黑暗。如曾经他不知道自己的来处,可现在,他连自己的归宿在哪里都不明晰了。

月亮被云遮着半面,昏黑,沉重,冷淡。四面是淅沥沥的小雨,和昏昏沉沉的埋骨山。环绕他的有河流、月光和遍地的黑泥,鞋面也溅上一层层的脏灰。他一步步走着,感觉自己是在向前,可实际却是山脉在向前。透过白骨的微光,叫他看清脚下的影子,轮廓分明,漆黑如夜,像将自己踩在脚下。

他已经在这个地方兜了三次圈了。他不知道这儿是哪,也不知道通往何方,当然,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否还存在,过去是否也并非幻象。

最重要的是,他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远方依稀飘过混混沌沌的影子。一声、一句,都在喊他的名字。分不清,辨不明。他只能凭直觉寻着叫声去,找找自己的来处。

眼前站着一个人。身量高挑,头发高束,身着白衣,眉眼清冷,眼底却极温柔。

他觉得他眼熟。但再看一眼,他又不觉得他熟悉。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他似乎出现在过他的生命里,但又非常迅速地离开了他的回忆,只留下一个影子,虚渺的、飘摇的……

他向他奔去,手还没拉住那人的衣角,便迅速跌落到另一个世界。

层云渺渺,水阔天高。山脚怪石嶙峋,从上望下,白云缭绕,薄雾沉沉。远有连绵山脉蜿蜒如兽脊,天外火原宽广,一望无际。

身遭围着一圈人,都是紫袍红带,手握长剑。看着年岁年轻些的二十出头,年长些的也不过不惑之年。身后隐有灵息转动,交杂成沉闷的气息图谱。每个人都虎视眈眈,锐利的眼中射出精光,眼神像钉子。

为首的不是最年长,却是灵息浓度最强的那个。他以左手执剑,右手放到剑柄,似是行一个礼。只是这作为礼貌形式的回应却因其上倨傲神情而略有变化。那人先问:

“柳仙长,你是真心打算加入我们白华门?”

他感到自己点了点头。那人接着说:“我白华门纵横修真界,却以和为贵,从不仗势欺人。若仙长想借我等势力称霸世间,恕白华门无法接纳您。”

他的唇角勾起来,微微笑了一下。但这时心中却有一股暗流涌动,并非如面上表情般平静。他的心不淡,连指尖都烧着火。只是在面前人们的眼中,他似乎依旧只是一块坚冰。

“若想要称霸天下、为祸世间,柳某大可不必投向诸位门下,而是直接北上,到蛮荒之地去便可得行。”

那人忽的紧张:“不可!以仙长的资质,当真与那些魔头同流合污,恐怕天下将再无宁日。”

“我没有杀人的心,只有一个安稳的梦想。柳某身有爱妻,妻子有孕,不愿在做这江湖散人,过惯了打打杀杀的日子。若贵派能给一个屋檐,供柳某栖息,已是求之不得。”

那人眼角泛着奇异的光亮:“若仙长当真能够加入我白华门,别说是栖息屋檐,就算是给您一个长老,我们掌门也是毫无异议的。”

他说:“我要什么长老?不,我对长老、堂主都没兴趣。我只要安稳。我不求名也不求利,与俗物有关的东西,我什么也不要。你们就是这样试探我的?那你们错了,我们本不是一路人。名与利不过俗世粪土,熙熙攘攘,却为众人趋之若鹜,有太多的人为此葬送性命。我不愿意,我不喜欢。如果你们要用这个来试探我,那就是对我极大的侮辱。”

对面的人不由对视一眼。另一个连忙解释:“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柳仙长光风霁月,大家都明了的。”

他便没有再说话。他心里明白得很,万事俱备,此时的话越少越好。

果不其然,对面开始彼此交头接耳,低声言语着什么。他感到空气中有一股奇妙的气息波动。远方传来一阵响动,像是老鼠撕碎了布匹,打碎了瓦罐。一个人影出现在树丛后,一朵鹅黄色的杏花悄然开放,突兀却明亮。

“诸位仙尊。”

她微微笑着,脸色还有些苍白。在这明亮的视野里,属于她的发髻却盖上了一层朦胧的灰。是灰蒙蒙的天空和失去颜色的虹膜彻底融合在一起,依稀勾勒出她的轮廓,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走了上来,才见此人身形高挑。头发挽成妇人发髻,脚步轻盈,走到他身边,拉住了他的手。

“请诸位就不要再为难我夫君了,他是最单纯、最善良的人,若不是为了寻找一处栖身之地,说不定我夫妇二人就在这青灵山隐居下来了。只是现今世道不明,谁也不知道是否会风云突变,这才想要加入贵派,不过你们放心,我夫君最不喜名利之事,当然不会与贵派的门规冲突。”

说的是温柔话,可声音不如何柔和,带着笑意,眼神却锐利。从她的眼睛中能看出一点类似于锋利刀光的东西,掩藏在盈盈水波下。

再看身边的人,笑容就又变得格外真诚。他听到身旁窸窸窣窣传来了交谈声。觊觎,窥探,好奇?浮在表面,沉入深海……每一个细碎的音节都刺痛他的耳朵,好像身上有一道沉重的纱巾被揭开,露出什么脸,什么眉眼,什么隐晦真切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正在……

他看到了藏在细细絮语后探究的眼神。

“这位……是您的妻子?”

先发难的是带头的那个。其实算不得发难,但就是叫他浑身一麻。从指尖攀到头顶,血管竖成一线。

“对,我妻子。”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感受到这只柔软的小手拉了拉他的手指,像无声的依赖和奖励。

“她是我的妻子,和我一样是江湖游侠,她的父母都在数年前去世,只和哥哥相依为命,无门无派,也希望可以加入贵派,得到一处栖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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