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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黑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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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女子拉紧他的手,声音黄鹂似的清脆婉转:“我们有一个女儿,只想带着女儿过上安稳日子,江湖上飘摇,刺激是刺激,可若是结了仇家,等有一日阿绮长大,我和凛哥总是不安心。”

凛哥?

是,熟悉的名字。

想起来什么……或者本来就没有什么……

他头痛欲裂。

三尺外,一个人悄悄地靠近。白华门的灵草香粉扑了满面,嗅出是一个女修。

“好香。”

她凑近闻一闻。

“柳夫人,你用的是什么香粉?”

——叮。

“淡而不腻,香气扑鼻,基本上其他什么味道都闻不到了。”

——叮。

“是青灵山本地的灵草吗?还是从何处得到的奇物?”

——叮。

大脑一阵震颤,耳廓风似的抖动。像角落的老鼠一样寻觅、窥探,听听她在说什么。一瞬间有关自我身份的认知变得格外细碎,是被撕碎了的纸巾,糊在脸上无法呼吸。似乎不是他,似乎就是他,遥远的,一阵……

他一把将黄衣女子拉到身后,笑容温暖可亲:“阿缘,你且去歇歇,看看阿绮睡没睡着,煮杯茶接待各位贵客。”

阿缘说:“我瞧他们在外讲了许多话,别是不接纳我们?那也没关系,天地浩大,我就不信没一个地方不愿给咱们一家三口提供一处立锥之地。”

那个女修说:“柳夫人这话说得不好。江湖散修入门派毕竟牵扯颇多,我们还在与柳仙长详谈。”

阿缘说:“从午后至今,已经快到黄昏,算来有了两个时辰,还没谈好?我看是贵派诚心不足,或是嫌我们诚心不足,不然何必来问我香粉。”

女修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好奇柳夫人香粉是何奇物,抹上连一点气息都嗅不到,我白华门都没有如此高超技法。”

阿缘“嗤”地一笑:“我家里人自有祖传的制香技巧,若事事都叫你知道,这天下岂不是你白华门一人当家做主?你们干脆直接做皇帝不就是了?”

他的声音压低了,带些嗔怒:“阿缘!”

阿缘大大方方转身,紧紧握住他的手:“这是我夫君,我是他的妻子,我们是要永远在一起的。进入白华门后,我与夫君可以保证,若无必要,绝不私自行走江湖。在外奔波也有十年,风雨飘摇,实在劳累,才忧心安身立命之事。但诸位只是其中一个选择,而不是唯一的选择。如果白华门没有要接纳我们夫妻的打算,那我与凛哥也就不久留,明日便带着孩子下山,往北去投。”

心像绳子一样被拧了一下。

“往北去投?”

话在心里响动,嘴唇安静无声。他回握住妻子的手,如同给她相应的力量,手掌轻轻在她背后拍了拍,顺着后背轻轻抚摸到腰际,随后推舟似的使了个巧劲儿,往前一搡:

“好了,你快去看看孩子。这么长时间不见娘,都能听见阿绮在里屋哭。”

阿缘回头冲他笑了一下。额头光滑,眼眉微弯,下头一片细密深邃的睫毛阴影。眼尾隐藏在跳动的发梢里,留下来的是一个熟悉的月光般的微笑,眼睛漆黑,像矿坑深处闪闪发亮的石头,他在隐秘的波光里看到自己的面容,嘴唇和下巴一同颤动,像被刀切开皮肉,血与思想的呼吸就在其中不安地扭动。

“凛哥,我等你回去。”

她转过了身。转身的动作像是飞鸟,浮动的袖口就是鸟的尾翅。他分明捏去她的尖喙,剪去她的飞羽,只让后背蓬松的尾巴毛在眼前晃来晃去,充当一种上天的礼物。他的妻子有常人难及的美丽面容,有世间最漂亮的斑斓羽毛。岁月,时间,纠缠不休,漫长无声。女修浓郁的灵息伴随着白华门特制的香粉扑鼻而来,凝视与被投射的目光里,心中的声音冲出喉头,落到指尖,叮的一声细响。

长剑倏地出手,向前递出如劈日月、如斩桃花。面前单薄身躯后背映照出远方的璀璨晚霞,整个人都成了火烧云的颜色。

阿缘没有回头。她僵立在原地,或者说,被长剑钉死在原地。

青灵山高而空旷,山顶处炊烟袅袅,残云卷过。山如影壁,一条影子切割成一半,另一半化作利剑,在她的后背劈出一道渺远的深黑光影。

阿缘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鲜血滴落在漆黑身影里,任何的颜色都将无法看清。

燕梦缘没有回头。她僵立在原地,倒在原地。

天高地阔,四野寂寥无声。柳凛收回剑,剑鞘嘶一声短暂嗡鸣,震得腰间衣袍纷飞。他上前两步,一手拉住他妻子的手腕,另一只手落到她的喉头,五爪倏地一紧,燕梦缘的身躯就如一片落叶,轻飘飘落进泥土。

“诸位!”

他的心里有一阵难以名状的、波涛汹涌的兴奋。怀中,燕梦缘的脑袋软软地垂下。他掐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露出苍白的面容和临死前被定格的空茫无神的眼。

“这是我的妻子,燕梦缘。她不是灵魔混血的后代,她出生于蛮荒之地,是个不折不扣的魔族……我一时受她蛊惑,与她成亲诞女,却就为此刻能够亲自手刃恶徒……我的心始终向着光明,为着正义!如今我亲手杀妻证道,还请诸位能够看清我的真心,许我与女儿进入白华门,至于阿绮,我这辈子都不会让她知道她有一个魔族母亲……”

他听不见周围的声音,看不见他们的眼神。事实上,他很冷静,仿佛这一点小事不会引起内心的半分波澜。那种兴奋在结束发言后就已消失。他开始低下头,凝望她的眼睛,黑色宝石里,他的嘴唇和下巴终于不再颤抖了。

阿缘,阿缘。

他一动不动,心里的脸却已经贴上去,蹭着她冰凉的侧脸,吻着唇边滚烫的鲜血。

你是爱我的,你自是愿意为我做一切。

这是最真实的献祭,是伟大爱情绝无仅有的洗礼。

——他听到他的声音在虚空里回响。

再抬头时,白华门诸位已经围了上来。他们看起来也很冷静,只有一个看上去比较年轻的弟子面色苍白。柳凛从他的身上嗅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有点熟悉,但却分辨不出方向。怀里的燕梦缘被接走了,带头的长老微微一笑,终于冰雪消融:

“柳仙长,你已经斩断一切孽缘了,白华门欢迎您的到来,尊大少主令,我们会给您一个长老的位置,让您在白华门足以无忧无愁。”

看着他的笑容,柳凛的心里似乎也轻松了一些。他把燕梦缘递出去,点点头:

“那么今日就出发吧,天将晚,阿绮晚上还需要再喝一次奶,至少,我需要找到一个能够请乳母的地方。”

那个年轻人的脸色愈发的白了。像是要掩盖什么,他转过身,将自己的正面完全遮掩在柳凛的视野里。

带头的长老笑容依旧温暖:

“柳仙长,我们说了,您已经斩断了一切孽缘。”

柳凛说:“对,所以她的身体你们想带走就带走吧。”

长老重复道:“不,柳仙长,我们说了,您已经斩断一切孽缘了。”

柳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像要把他的胡子和皱纹全都挖出来,从嘴唇里撬出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他的脸越来越白。

柳凛突然后退两步,手抚上腰间长剑,猛地转身,绕过小屋前宽广的庭院,从爬满青苔与野草的墙根一掠而过,井口拖拽一条影子,在阳光下斑驳不定。

他贴近摇摇欲坠的门帘,撞进门框,夕阳灼伤他的眼,脚下一片湿黏。

一只小小的头咕噜噜滚下来,啪叽一声,落到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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