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颔首,倚着床头继续道,“我猜好消息是关于妙云师太和静云吧…”
“就不知道瞒你不过,静云没有大碍,只是火里惊着,缓些日子也就是了,妙云庵主呛着烟,我入火场之时便晕了,眼下还未醒。”
她一听果然担忧得要下榻,“我去看看。”
大掌一伸按住,不教陆遐动弹,“你分明自身难保,先把身子养好。”
话说得好像一下地就要晕了去,陆遐忿忿,“已好多了,我再躺着也不像话。”
睡了一觉,虽然还虚软着,可她自觉已好过刚才太多,不愿意他当自个儿是个病人。
“赫连姑娘道你今日隐担忧太过,这才晕厥。”
“你挂心妙云庵主,只是万一在妙云庵主那晕了过去,又要吓着赫连姑娘,你今日都把她吓哭了…”
小姑娘几番来察看她醒了不曾,沈应回来更是担忧得都要哭了,只道陆遐一直昏睡不醒,生怕有个万一。
“我会晕倒是因为”心绪未凝定,话儿已出口大半,她一时惊觉复又止住,听男子嗓音徐徐,如一川清流,“因为什么?”
她柔唇微抿,别扭道,“…我没吓哭赫连昭。”
“没吓哭赫连姑娘,你只差把她也吓晕了。”
真是让人忍不住唇间的叹息,只要一触及她心事,又端着脸,敛着眉目,方才放柔了一丝的神色转瞬淡静得不像话了。
…赫连昭道陆遐是因担忧太过才晕厥,在场众人只有妙云庵主是她从前故旧,她忧心庵主安危再寻常不过,为何露出这般神情?
彷佛他问错了话,不该相问缘由。
就算深入火海的人是他,沈应也没厚颜到认为陆遐晕倒是因为自己…
而他明明觉得不该问,不该刺探她的心事,还是按耐不住问出口,究竟想得到何种答案?
他一再试探,究竟想听她亲口说何事?
究竟想从她微拧的眉,紧抿的柔唇,眉梢眼角不经意露出的柔软心绪里探知什么?
会这般,难道只因在城门口和牢里先瞧见她的倔强和硬骨,以至于连后续的怀疑都摇摆不定,连自己也疑心错了…
还是因为星眸里欲语还休的希冀,她静瞅自己时不经意露出的柔光,他实是期盼她能坦白,将隐忍的缘由、衷肠尽诉呢?
“你做什么叹气?…我教你很为难吗?”她拧眉,眉目微拢着不解,柔唇抿得倔强,那声叹息仿佛自己教他很为难似的。
陆遐知自己脾性拧,从前师父就说过她执拗太过,师兄还叹过她别扭,说倔起来的臭脾气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住,可她就是改不了,她也没法改。
所以,她倔起来的别扭脾气…教他很伤神吗?
许是在病中,又或是烛火太昏暗,话里藏了不易察觉的一丝怀疑和软弱,与平日淡静、倔强的模样迴异,心叶似被弹了一下,还未厘清心颤由来,宽慰的话已出口,“我没觉得为难!”
怕她不信,沈应颔首,彷佛能多添几分保证,“真的。你性子就很好…真的…我…没觉得为难。”
这话…其实不该出自他口,以两人的相处,这话太过了。
可沈应不知该如何宽慰她,好教她恢复平日的静和、自信,只是模糊地察觉,就算身份未明,他也见不得?她难过。
半明半暗,男子墨眸似拢了一池星河,全然不见半分萧肃寒霜,片刻终于轻声道,“我母亲说过,女子固然能有秀雅细腻的性情,也能有通达豪迈,与天地并肩的豪气。”
“所以…各人脾性不同,像元英率直,像你…隐忍倔强,像赫连昭跳脱,或者亦豪亦秀,都很好。”
陆遐知道他的母亲,已故的清河郡主萧晏礼,那是巾帼不让须眉,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拿母亲的话来宽慰她,自然不是违心话,眼底热潮渐起,她慌忙敛目,轻声道谢,不让眼角润意被人瞧见。
连哭也这样倔,沈应恍恍惚惚地想着。
…若是母亲还在,她遇见这倔强又隐忍的姑娘,会是何等光景?
…定然也会心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