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人呢?”
拭去额上薄汗,陆遐轻喘着气,不得不停下来暂歇。
静月峰看着回缓,可出了静月庵往上爬,脚下山道越见陡峭,走了一阵便有些体力不支。
所幸映入眼帘的风光,已能抚慰一路走来的辛劳。
葱郁林木连绵成雄伟壮丽的山势,登高望远,与在静月庵前所见不同,极目远山笼罩在云雾薄纱之间,影影绰绰,连赫连昭在侧也叹,“这风光,不枉我们一番辛苦。”
听得陆遐口中所问,便指了指上方,轻吐舌头,“老爷子是个急性子,听萧大哥说要勘验,带着东西风风火火地就上去了!”
“那腿脚比戚大哥都利索,训起人来中气十足。”
这中气十足又腿脚利索的老爷子是何人物,陆遐还要再问,突然听得往上有一人高声喝道,“臭小子!这才多久就忘到脑后去了!”
山上静寂,这嗓音当真苍劲有力,怕是年轻男子也不及,陆遐瞧见林间飞鸟骤起,音色袅袅荡开,她驻足听了一会儿,抿唇笑问,“就是你口中的老爷子?”
赫连昭苦笑着点头,“估计这会儿正在收拾戚大哥。”
陆遐听了了然,按赫连昭的话来说,戚远潮跟随老爷子原是为了赫连昀的下落,对着失踪的百姓远比其他上心,老爷子自然气极,他与戚远潮的爷爷同辈,又是好友,便当亲孙子一般看待,对戚远潮也严厉。
再往上爬,那道苍劲的音色也越发清晰,听他话音,脑子里已然浮现出一个严厉长者形象,陆遐随在赫连昭身后,转过一灌木丛生的小坡,果然又听到那道声音低斥,“挖个土也有气无力的,白瞎了大块头和米粮。”
随后便是一道男子嗓音辩驳,“这不是急赶路没歇息好么…”
“你还有理了!让你滚去歇息偏不,非得顶着张半死不活的脸在面前晃,存心给我不痛快!看我不痛快你就乐是吧?”
“我没…这不是事态紧急,怕耽误事…”男子好脾气地继续解释着,“再说…敖叔伤了腿,这事也只有您亲自出马才能行。”
老爷子不但没被顺了毛,听着倒像更怒了,“呵…等下两脚一蹬,往自己挖的坑里一躺,我顺手就把你验了,这才叫不耽误事!”
男子好像叹气了,没敢再言语,陆遐听见铁锹铲起泥土的声响,走得更近,老爷子重重一哼,“混账小子!”
小小的一片空地,站了五六个人,看模样却是沈应手下之人,戚远潮挥汗如雨,光着膀子正在掘土,地上还有香烛纸钱等物。
一个老者袖手,立在沈应身侧看着,他与身旁一小童轻语,模样精神,枯槁的面容上两丸眸珠凌厉。
陆遐与赫连昭一近前,便徐徐望来,隔着人影与前方两道土坑,那凌厉的眼神似在面前,陆遐遥遥一礼,老者微抬手,待看见赫连昭见礼,脸色转为和蔼,“赫连家的丫头,你也来了。”
末了冲坑里的戚远潮哼了一声,“我说你小子怎么一口饭也不吃就要往回赶…”
众人立在一旁,戚远潮挖了一阵,铁锹前端似碰着东西,他大喜过望,转首挥手朝老者道,“老爷子,找着了!”
过不多时,泥下的棺木露了出来,也是南方多雨,这棺木虽看着大致完好,可铁锹一碰便裂开来,已然朽坏。
朽坏的棺木一角,看着黑洞洞的,像张开嘴欲要吞噬人的恶兽。
“姐姐。”赫连昭虽然有武艺在身,到底没有见过仵作勘验,见此时掘出棺木,又朽坏了,不由吞了吞唾沫,攥住了陆遐袖子。
陆遐没有见过这等阵仗,心里也是惧怕,可仵作勘验,能在旁察看实属难得,心里到底好奇居多,更是不错眼地看着。
棺木打开后,里头一片狼籍,南方多雨,棺木有不少虫蛀的孔洞,棺底积了层薄薄的淤泥,估计是潮润朽坏所致,白骨还套着素服。
“取我东西来。”老爷子背手看了阵,接过小童递来的物件,套在手上,又蒙了层干净的布巾,便利落地下到坑里,不多时,一根根白骨便放在了先前备好的竹席上。
尸骨腐朽成白骨,棺木里又潮湿,腐朽的气息混着潮润,交织成一股奇怪的味道,在场鸦雀无声,众人静看老者动作。
赫连昭捂住口鼻,看得老者从淤泥里摸索出一根骨头,再也掌不住,她匆匆告罪,草丛后便传来干呕的声音。
另一处棺木也是如法炮制。
“清水。”老者慎重地捡起白骨,一根根凝目细看,他弯腰捣鼓了一会儿,又在骨堆里挑挑拣拣,待所有白骨俱清洗过一遍,仍旧细细放好。
老者勘验多年,沈应凝神看他动作,不由暗暗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