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殿前。
夜风吹得两人衣衫猎猎,连旗俊脸难得有深深困惑,不能教赫连昭听见何事?
连旗一时没反应过来,沈应是指端州的事?陆遐的嫌疑确实不好教赫连昭听见,免得再招惹事端,“端州的事,我还没向他们透露实情。”
先前所问,赫连昭他们固然有所猜想,应该不至于联想到端州一战上吧…连旗仔细一想,脸色古怪,而今倒也拿不准了,赫连昭或许不觉,戚远潮却难说,他方才看过来的那一眼…都怪当时怒极问出了口,留了破绽。
连旗不禁有些懊恼,转念一想,这事还得怨陆遐,她若乖乖待着,不支开赫连昭,也不至于到如今地步。
沈应深晦的眸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连旗不知就里,要启唇相问,却见他转目望向观音殿昏黄的烛火,很是凝重,“今日当机立断把守各个出口,做得很好,人此时应当还在静月庵里,陆遐病着,那人带着她走不远的。”
连旗蹙眉,话里听着,他这是有了怀疑的人,“你认为陆遐不是自个儿离开的,而是有人带走了她?”
会这么说自然有其道理,沈应同他细细道来,“你仔细想想,暗道里有神武军的弟兄们把守,他们断不会再以暗道出逃,况且你们方才搜查的地方没有踪迹,如果只是歇息,何必销声匿迹,其中定有蹊跷。”
“无非就三种情况,其一是最坏的打算,便是她已然…身死,被人埋在庵中某处;其二是她主谋或者与人同谋,躲在我们不知道的角落;其三是陆遐身不由己,只能任人摆布。”
“若她是主谋何必让赫连昭取压根不存在的药,徒惹嫌疑,第二点已然排除,剩下的就两处,她如今处境,由不得她做主,或者已然遭遇不测。”
“我方才推敲一番,或许取药…是她留给我们的线索与破绽,当时应是发现了什么…又无法明言。”
“你与她分别之前,可是在谈论暗道里的事?”
知早怎会知道?连旗心中一跳,难道是她先前所疑的香味有了进展…连旗不敢隐瞒,肃然开口,“与陆遐分别之前,我与她确实疑心暗道里的衣物,她说衣物上的气息很是熟悉。”
果然,沈应挑眉,清寒的眸光湛了湛,“暗道里的衣物么…除了熟悉,可曾说过其他?”
“她…当时怀疑是遇害姑娘身上的物件沾染…也怀疑是凶手身上的气息”末了,连旗拍了拍脑袋,“我当时突然冒出来个想法,与她说不是遇害沾染上的,而是沾染上的才会被擒,陆遐还站着冥思苦想来着…”
沾染上的才会被擒…冥思苦想…沈应心里飞快划过一丝涟漪,背脊窜寒,“…难怪她要支开赫连昭…果然没有猜错…”
他脸色铁青,眸底冷徹,连旗瞬息意会过来,薄唇几番张合,“你是说她特意…”
暗道里的尸骨何等惨状,连旗见识过,大抵战场上真刀真枪也没有凶手的手段凶残,还有折磨女子的下作手段…她们生前经受了多少屈辱,又是在何等无望的境况下咽气,现如今难道还要再…他打了个寒颤,忽觉夜风说不出的阴凉,“我们岂不是要快些…陆遐…处境怕是堪忧。”
连旗是怀疑陆遐没错,论起缘由自然因她路引损毁所致,静月庵凶手手段之凶残平生仅见,他看知早允她同查案情不顺眼,却不曾想过让她落到凶手手里,便是刑罚,也该由知早下令,没人能越过他头上去。
他语罢不敢怠慢,忙以哨音招来手下弟兄,茫茫夜色中哨音远远传开,不多时,便有数道身影落地,瞧见沈应高大身影一喜,恭身抱拳道,“将军您回来了。”
“将军。”
沈应拍了拍为首之人厚实的肩膀,“事态紧急,得劳你们再搜一回,出口那边,虽说那人应不会再走暗道,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留些身手最好的弟兄把守…其余的尽量再腾出些人手,加紧搜查!”
沈应语意冷硬,肺腑间几乎抑制不住的惊怒压了又压,“务必将静月庵翻过一次!期间有进展速速报来!”
“是!”
沈应沉吟几息,吩咐连旗道,“静延道无岫陪在陆遐身边,如今两人一同失踪,加上陆遐特意支开赫连昭的举措,这个无岫很是可疑,极有可能就是带走陆遐的人,搜查她起居的静室,要仔细一些。”
“是,末将领命。”连旗抱拳应下,他大步要走,沈应想了想再吩咐,“等等,换别人去,你将替尼姑验身的婆子来,我有话要问。”
婆子是为了杜绝静知和静海之事重演从山下请来的,连旗止住脚步,抿唇,“你疑心婆子上回没说实话?”
“不好说…”沈应按住胀疼的眉心,“也有可能寻常手段验不出来,不再确认一回,我心里…难安。”
“我…”连旗几番张口,这回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沉默着抱拳,他要离去,却听沈应轻语几近叹息,“宁知,方才他们在场,我…不好多言。“
“我知道你的担心。”
“端州牢里试探之后…我隐隐觉着自己疑心错了。”沈应揉着眉心,斟酌措辞,向好友坦白,“这是实话,我虽然纠结,却无不能对人言之处。”
按从前行事,杀伐果断,何必顾及别人太多心绪…
却不知为何对着倔强、清透的星眸,总是一再迟疑,无法果决,只能小心翼翼、笨拙地摸索着,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落入纠结难分的境地,连自己也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