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想法随着与她相处日深,越发深浓。”
迎着连旗欲言又止的忧色,沈应低笑,“你觉得荒唐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知道,从小到大我从未后悔过任何决断,只有牢里那回…有一瞬是真觉得错了…”
夜里风凉,每回为了团结于心的念头辗转反侧,他总是想起一屏之隔女子静闪流光、欲语还休的星眸,还有柔光里潜藏的深意…
这一路,于她而言可谓吃力不讨好,为此病情发作不说,伤势也几次反复,星眸是执拧,也是倔强的,大抵还有看不懂的其他,独独不曾有过怨怼…
所以这样的人…真正渴求的是何物,心中希冀何事呢?
要为了何等重要之物,她才能不知疲倦地,日复一日隐忍不言,也要捍卫其中的秘密?
沈应忍不住叹息,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陆遐的不同,“每每多相处一日,对她的好奇便增一分。”
柔弱的身躯因何有倔强的硬骨,为何总是一再隐忍不肯说清。
当她静静回以凝视,眸光总是幽深,只有那么一回…星眸里带着抹没能掩盖住的慰色,深浓得叫他心颤,仿佛有些东西曾经发生过…他不知晓也没能理清…是只有她方能独尝,方能体会的幽微深意。
越是让他看到女子隐忍、倔强的心性,对她的好奇便日增,等他回过神来,已然到了今日地步。
沈应也无法忽略以性命相托时眸底再度璀亮的柔光,他也是突然意会——原来陆遐不知何时已然放弃,不是在牢里试探之后,便是此前人像辩驳之日。
是明知无望而却步,还是因为其他道不明也说不清的缘由呢?她明明犹豫着,好生为难,最后又为何应许了呢?
那日…女子平日惯是淡静的面容带着难得一见的气弱,又渗进星星点点恍然大悟的心惧,仿佛察觉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实,教她难得想躲起来将自己掩住…
欲要探究的事情太多,或许趁机逼问一番,只要强硬一些,定能从柔唇间得到心中苦苦寻求的答案了,可他又如何忍心…
沈应迎视连旗忐忑、狐疑的目光,“…怀疑是真,不忍是真,好奇是真,心里敬佩她的硬骨也是真。”
“可”连旗欲要说什么,脸色憋得难看,“你身上”
“我没忘了当年因何离开书院。父亲、母亲、舅舅和兄长拼死也要守护的山河,还有那人相助之恩,信中殷切期望,我都记得。”
他在战场上决策果断,坚毅无所不能,自打接掌神武军以来,越发冷峻寒徹令人生畏,军士无不惧怕,只有连旗与严怀渊因自小相识,知道他心性。
他如今神情…又似儿时初识鲜活,要知道会与他人袒露心迹的沈知早许久不曾见得了。
连旗深深叹了一口气,学他揉着眉心,好似沈应的苦恼也一并渡过来,“偏偏是陆遐…你…这叫什么事…”
撩衣在殿前的台阶上坐下,连旗抱头苦恼地低语,“说实话,作为神武军一员,我不赞同你的举措,没有其他嫌疑,她的路引损毁也是实情,你该再提防着些…我作为副将,该劝住你,别让你乱来。”
“…可作为同窗兼好友,我却觉得你因此苦恼挺好…要是怀渊在就好了,他总比我会说话…”
不想会在他口中这些,沈应在旁听连旗再道,“你自个儿大约没有察觉,自打伯父他们…你同我还有怀渊,许久未像现在这般谈心了,言语间谈及的永远只有军务。”
他话里惆怅得很,沈应一怔,继而拧眉,“宁知,你会对我手软,一再犹豫很是失望吗?我或许不能像父亲和舅舅…况且此举可能招致的后果”
他到底没有父亲和舅舅的的英明睿智才会惹连旗担忧,让陆遐一再伤怀,连自己也纠结。
陆遐一事上,处置也甚为不妥,他总是没能忍住心里的不忍,一再对她手下留情。
连旗想了想还是坚定摇首,“为何一定要像他?你是你,他是他,再说你我相识都多少年了,光着屁股蛋就认识,你的性情我也知道…就是…该怎么说…我嘴笨,哎…你知道的!”
“伯父他们出了事,我…当年实知你心中打算…又不知该怎么劝住你,只能放任…幸好那人相助你下山,还给你留了信,你当初看了信…模样就跟现在差不多…我是真的觉得挺好!”
鲜活的、会苦恼的沈应,在连旗眼里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至于陆姑娘和后果,还是静月庵之事了结再做区处,搜查由弟兄们看着。”
“我去请婆子,等把人寻回,届时她若有什么不轨的举措,先说好,你得定下主意,不许再拦我。”
“不!”心中暖意翻腾,沈应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前方,似要穿透这一重夜色,继而转首,温嗓凝重、沉哑,“此事托与她,是我的责任,自然该由我担。她若真的…届时看在同窗和好友的份上,求你做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