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辛一连串说了许多话后,本来就发酸的嗓子更加沙哑。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当着‘顾律弛’的面将他从披着的这副人皮下扒出来,却发现对方的脸色凶狠归凶狠,嘴巴紧闭,从表面看被激怒的迹象不算明显更像是在酝酿一场紧随而至的暴风雨。
纪辛想:光是这点刺激还不够?
都已经被揭穿老底儿了,难道不应该当场撕破脸皮像无数恐怖片里怪物无处遁形之后显露原型?
还是说......高估了自己‘妻子’这个角色对于‘顾律弛’的影响。
不对。
那样的话,怎么解释回到别墅后所发生的一切?
人类盯着对方的脸左右看了一会儿,尽量掩饰住内心对于他再次暴露真实面目的期待,理智又淡漠的表情下,说不清带等过程中脑海里更多纷乱复杂的思绪到底为何。
没等纪辛付诸其他行动,顾律弛已经回神,只见他缓缓地将目光下移,看向自己所寄生的身体,状若有史以来第一次近距离的关注。
“的确。”男人不知不觉皱起眉头,几乎是厌弃地开口:“这副身体确实孱弱到不堪一击。”
纪辛还没反应过来,顾律弛继续煞有其事地继续:“脑容量小、骨骼硬度低、肌肉分布不匀称,攻击性、敏捷度和抗打击能力都糟糕得一塌糊涂。”
“——的确不配成为你的丈夫。”
自保都成问题,别提保护你。
纪辛憋了一口气,忍无可忍地反问:“等等,我说的不是顾律弛本人,我是说你......”
不配。
话题怎么就直接转移到冲着他任务对象的人身攻击上了?
还是说,眼前这位贯彻蔑视所有人类的想法,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思自己的意识。
纪辛不等对方接话,皮笑肉不笑:“看来你还没有理解清楚,我先前之所以能够容忍家里,还有你身上发生的所有反常现象都是因为,我以为真正的顾律弛——我的丈夫他没有死。”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的□□确实存在生命迹象。”
“......”纪辛,他再次说话时带上几分麻木:“我想你还是没有明白,也是,你又不是人怎么能明白人类之间的爱情呢?”
撂下最后一句话,纪辛观察到那人轻抚眉心的动作,不自觉扬了扬下巴。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下总该懂了吧。
纪辛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对方看,仿佛能从男人貌似烦躁的神色下窥见其他能够让自己内心暗爽的东西。
怎料顾律弛放下手指后,回望青年的眼睛亮得惊人。
“爱情?”他终于开口了,停留在人类下半.身的目光却格外犀利。
“那你的瘸腿又怎么解释?”
“还是说,谎言和欺骗才是你们人类所崇尚的爱的本质?”
纪辛愣了一瞬,脑子里像是被什么重物砰地一声击中。
他嘴唇微张之际,眼见又有一段谎言即将脱口而出,却对上顾律弛冷淋淋的眼神。
不带任何温度,所及之处却激起一片灼烧样的刺痛。
“......”
纪辛下意识就想往回闪躲,但背靠床头已经退无可退,眼见顾律弛的身形越靠越近,他脸上肉眼可见的浮现出谎言被戳破的慌乱,还有猎物被盯上时的天然恐惧。
下一秒,他的脚腕被男人握住了。
隔着被褥都能感受到对方皮肉以下那些滕蔓似有若无的混乱蠕动。
纪辛猛地一收腿,纹丝未动,顾律弛灌注在手掌底下的力量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拽进怀里,这种全凭本能的占有举动,纯粹而炽烈。被握住的足腕仿佛成为一个支点,人类彻底在对方仅凭单手的桎梏中加剧不安。
就在这时,那个支点被瞬间打破——顾律弛稍一用力,纪辛整个人就被拖拽进男人的怀抱里,那人声音压低、眸色深沉,居高临下地缓缓开口:“人类,比起虚无缥缈的情爱,只有绝对的实力才是唯一真理。”
“而我——才是唯一值得你仰望的所在。”
男人忽地将手中的脚踝握得更紧,任纪辛滚烫的下颌和自己冰凉的胸腔撞在一起,直到听见青年忍痛的低哼才察觉到自己剧烈得下一秒就要爆炸的心跳。
只是迟迟等不到的回应变成一口气阻隔在胸腔里,沉闷得像是压了座山。
顾律弛眼中暴虐翻涌,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有种将自己命脉拱手任人拿捏的强烈不适感,他完全有理由相信,怀中但凡换成其他任何人类,只怕早就该死得不能更死了。
但是,纪辛不一样......
有一种名为‘在意’的牵绊横在二人之间。
在没有彻底弄清楚那些‘在意’的原由之前......还舍不得让他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