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浮空的飞船静静地航行于行星的外层。
“你觉得呢?”她把问题又抛回给了阿尼卡利亚。青年挠了挠脸,略微点头,然后期待的问她:“我可以留下吗。”
“她还有多久到?”她问,语气温柔。
她期许的是妹妹,是家人,是对于过去在现实的一种映射,是证明自己这一年内昏迷的真实性,而并非此番种种是一场梦境——
同一时刻,在她怀抱里的阿列卡尼亚收到了罗纳德医生的温馨提醒:“她现在的精神状况可能时刻会陷入回忆的闪回中,尽量不要让她想起过多的。”
他问:“那他妹妹的申请呢。”
罗纳德医生似乎犹豫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接话。
“她那边的权限比我们这边基地的都要高很多。”医生如实说。
阿列卡尼亚有些诧异,但没有表现出来静声发着消息——顺势把头往她的怀里埋的更深了些。
“她怎么知道的。”他问。
“……我怎么知道,中尉。”罗纳德发送的文字都有丝丝的怨气。
“抱歉。”
“没关系。”罗纳德医生几乎是立刻回复的。
阿列卡尼亚抬起头,回应了她方才的话语:“我没关系。”他说。
他拿不定的是她那位妹妹究竟知道多少,他怕她再重新追回那些过往的回忆,然后——会离开的。绝对会的,他知道。
他的恐惧与她的期许或许一瞬间那么的纠葛,但三维概念上:碳基生物的他们却紧贴着对方的身躯——那种温度、人类的心跳,是无法被机器的脉搏取代的。
伊文开始认真的思考有什么能跟妹妹聊的。她看着他那张脸,伸手搓了搓他,又顺手把他轻轻推开。
远处的墙壁,金属的光泽雪白,她的目光那样澄澈——
白色的雕塑上面是植物的图腾,下面是人身蛇首的神话生物。在那植物的冠冕之下,头顶的灯光在雕塑的面庞映射出一片阴影,像是雕像眼角划过的泪水。
远处,星空转动着。赤诚、坦然,千百年不息。
她收回手,事实上两人之间并没有离得远,手心间温度仍然在慢慢的相互牵引着。
精神力之间高契合度产生于互相的牵引更像是一场拉锯战——是精神力、是情绪,是他们彼此跳动着的心。纠葛着,隐匿着,不为人知,却又清晰的在总导的数据中显示——
隐隐的牵动,抽丝拨茧、却只见证一颗真心。
——黑色的头发垂着遮盖住阿列卡尼亚的半边脸,他的目光有些失落的垂向地面。
伊文松开手,目光从他的脸颊旁滑过,精神力带给她的观察意识让她下意识的注意到——在他的耳垂后方悬挂着一枚固定神经脉络的医用耳钉。
青年的身躯似乎顿了一下,这才向后坐回到看护椅上,他的手掌微微成拳,他的目光就那样看向里面蕴含着的波涛汹涌,从不轻易说起,他的握拳没怎么用力,似乎在尽力的隐忍着什么。
他注视着伊文的动作,那个她缓缓撑起手。做出了思考的模样。
一如往昔,他印象中的她从来都是那样的平稳、可靠……
他于一瞬间的挫败。
他可以放松身心的去依靠她,与在其他的任何时刻都不同,在任务里他需要保持绝对的理性、判断——但她似乎没那么需要他。就像对待任何一个哨兵她都能出色的完成任务。
那些引导时候的温存仅仅是他的一厢情愿吗。
他知道自己跟别人相处的时候都是正常的,从来不会过度的在意自己的得失又或者竞争关系——只需要本职业的完成任务就好了。
成为联邦的战士,是他的追求吗?本质上,他想要的是幸福:孩子的崇拜、妻子的爱戴,他无法确定对向导的眷恋是出于“爱”或者“依赖”。
他清楚的知道,这对她是不公平的。
但在她身上,他却总觉得只有更崭露头角一点,或许才能让她的目光更多的注视在他的身上。
她的不拒绝,是责任,还是放任?
他们参与了那么多任务,但到头来……究竟是过度聪明,误了卿卿性命。
他身旁是她垂下的发丝。
——她竟然又那样忘了他。
他从没有觉得命运有那么不公平过,因为也是它将她带到他的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