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没跟那个戴眼镜的高个子姐姐一起来？”

“她不在。”

林想眠朝她勾勾手，韩湘凑近，听到她在耳边小声说：

“你俩是不在一起了？”

“才没有，人家只是好心收留我。”

韩湘马上澄清。

“那你俩那天可是手牵手走出这间病房的。”

那画面又一次浮现在林想眠眼前，她只是眼睛受伤了，又不是瞎了。

“就是好朋友而已，我以前当驻唱的时候认识的。”

海哥挂了电话，目光在韩湘和林想眠身上审视。

许久，开了口。

“音乐节的赔偿事宜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韩湘和林想眠双双转过身，认真坐好站好。

“新的公寓我也给你们联系好了，明后天就可以签合同。”

“我周一就可以出院了。”林想眠扯了扯韩湘的袖子，提醒道。“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搬家。”

“那我明天就搬过去。”韩湘却抢先说道。她一天都等不了。

“可以，地址我发给你，搬家的时候注意点，不要再被盯上了。”海哥提醒道。

“我这次一定小心。”

海哥很快就走了。

韩湘在林想眠的病房里呆了一天，两人一起在平板电脑上看了电影。

她俩选了一个动画片，机器人之梦。

电影全程没有一句台词，韩湘一直在流泪。

她没想到这电影会这么悲伤。

机器人被孤苦伶仃困在沙滩上，让她想到了肖亦晚。

她觉得自己好像小狗那样，把肖亦晚丢下了。

小狗是那么的有原则，守规矩，在他的认知之外，想不到别的办法可以和机器人在一起。

后来，小狗有了新的机器人。她哭到崩溃。

小狗学会了如何爱护新的机器人，之前的机器人也有了新的生活，各自分开，各自成长。

韩湘哭到停不下来，直到林想眠点击了暂停，把她抱住。

肖亦晚在夏清家，和佳佳看了同一部电影。

动画片的题材让她放松了警惕。

她没想到这电影会这么悲伤。

她意识到自己是那个倒霉的机器人。

她被丢在了无人的海滩，陷入无尽的梦境和等待。

直到支离破碎。

她在佳佳身边，不敢哭。

原来夏清说，不是有了爱就万事大吉，即使拼尽全力也会失去彼此，是这个意思。

夜晚，肖亦晚和佳佳告别，离开。

回到小区，她没有马上上楼，想在小区里走一走。

她压抑着情绪，走到小朋友玩耍的小广场。

她看到了韩湘。

韩湘正坐在秋千上，缓缓地晃荡。

她察觉到有人坐在了自己身旁的秋千上。

她回过头，看到了肖亦晚。

两人就这么在秋天的夜晚里各自荡着秋千，树叶飘落，两人都抬起头看着月亮。

气味是回忆中很敏感很重要的一个部分。韩湘闻到了肖亦晚发梢的香味。最近这几天，她也在用肖亦晚的洗发水，于是沾染了同样的香味。

两人都思绪万千。

一整天都没见对方，却在这里相遇，两人都觉得命运仁慈。

韩湘已经做好了最差的准备。等她明天搬走，从此便和肖亦晚再无任何瓜葛。

她的父亲做了那样的事，她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若无其事地和肖亦晚继续下去。

她本来就不配得到幸福，今后的人生，她会慢慢赎罪。

她和电影里那只小狗很像，寂寞，孤独，但又不太一样。

和肖亦晚分开，她不打算再拥有别的机器人了。

“我···房子找好了。最快明天就可以搬走了。这两天谢谢你。”韩湘把自己荡起来，借着风声，通知肖亦晚。

“老婆。”

她听到肖亦晚轻声说。

每次肖亦晚这样称呼她，她都会觉得甜蜜又害羞。哪怕是现在这个时候。

肖亦晚说：“我真的很想和你有一个家。”

肖亦晚说：“所以我一直很坚持，很努力地想要和你靠近。”

肖亦晚说：“但现在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用。”

肖亦晚不再说话，她开始专注地荡秋千，每荡一下都感觉自己更加接近月亮，她像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的机器人，无可奈何，心存幻想，在下雪的时候张开嘴，吞下几朵雪花。

她已经无话可说了，她的心在体内破碎了一万次，还能维持跳动已经很好了。

“这个房子里都是你的东西，你看有没有需要的，都也可以一起带走。”肖亦晚感觉眼泪已经蒸发干净了，于是从空中一脚踏入了现实中。

“嗯。”韩湘用手捂住眼睛，她又哭了。“肖亦晚，你扎丸子头，戴眼镜的样子很好看。”

“是吗。”肖亦晚扶了扶眼镜。“那我以后就一直这样。”

两人一起沿着小路往家走去，秋天真的很美，地上的落叶，雨滴，还有她身上的香气，韩湘还闻到了一股灰烬的味道。那是人从燃烧的痛苦和爱欲里走出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