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好,上班妙,上班上得人呱呱叫。
迟大夫小长假后第一天上班,以诊断十分钟,开药五分钟,对着患者解释药物成分半小时为结束——
不解释不可能。
患者家属不知道是基于什么原因,固执地认为滴鼻液中的麻,黄,碱是毒药。
什么剂量什么原理什么作用,一概不论。
反正就是毒药,超级大毒药!
毒得可以被举报投诉报警抓起来一条龙的那种。
迟柏意说:这是为了缓解鼻塞……
对面说:你知道麻。黄。碱。是干什么的吗。
迟柏意说:您别激动,我知道您可能对这个东西有自己的看法但是它……
对面说:我没激动我就问问你你知道这个东西现在已经被管控了吗。
车轱辘话来回滚几遍,不管迟柏意怎么安抚这就是医院常见的自制制剂,真的很常见,不会上瘾绝不可能……
人就是不信,坚定的要求这位看起来很年轻很漂亮很不靠谱的大夫发誓:
“你说,你说你开这药绝对不会害人!”
迟柏意默默望了此人半晌,开口:
“我是不会害人,要不这样,您看还有比这贵的……”
对方抓着单子扭头就走。
边走边说:
“太坏了现在这些个小年轻,真的太坏了……”
……
很坏很坏的迟大夫身心俱疲地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当即就决定要给某人打个电话。
虽然电话内容还没想好。
不过没关系,对方会自己想。
她手指虚空挪在号码上等着……
一分钟,三分钟,十分钟……
十分钟后,时间跳到十二点半。一条短信蹦了出来:
吃饭。
迟柏意一笑,摁下了通话键。
对方秒接。
接通后俩人不约而同都没说话,听筒里呼吸静静响了几秒,陈运的声音伴随一声响亮的汽笛,从那头传过来:
“迟柏意。”
迟柏意答应了一声:
“你吃了没有?”
陈运说:“没有。”
“去吃吧。”迟柏意边说着,从抽屉里翻了翻,找出包小饼干,咔拉咔拉地嚼着,“楼下的东西要是不想吃,我给你点个外卖。想吃什么,还想吃甜的吗?”
陈运那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一阵惊天动的乱响。
响完后,道:
“你下班了?你吃了吗?”
迟柏意还没张口,她又问:
“你在吃什么?”
我在吃什么……
迟柏意低头瞅了眼:“饼干?”
饼干就饼干,为什么听着还怪疑惑的。
陈运有些纳闷:“什么饼干……”
“有点……难吃的饼干?”迟柏意又嚼了两口,实在吃不下了,把包装袋翻来翻去举在眼前看,“软塌塌的,味道好奇怪。”
不对啊,这饼干以前吃起来是这个味儿吗?
陈运在门口踢着叶子玩儿,闻言愣了一下:“味道怪……什么样的怪?”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听起来格外费解:
“就是,怪怪的……一股土坷垃味儿,你明白吗?回味还有点……”
“酸?”
“哎,对。”迟柏意扬起眉毛,“就是,回味有点酸酸的……我可能嘴不对吧,我看我是不是有点感……”
迟柏意住嘴,听着电话里的人叹气。
叹完,这人说:
“出来吧迟大夫,我带你吃饭。”
?
“你带上你那包过期的破饼干。”陈运眯起眼,望向马路对面,“我还有一小时上班,逾期不候。”
迟柏意瞬间起身,隔离衣一扒,拔腿就往外跑。
跑一半急刹车回来,抓起了桌上的那包饼干……
陈运挂掉电话,就一直盯着对面的医院大门——
人来人往,有的从出租车下来弯腰驼背往里走,有的笑呵呵出来拨通了电话。
阳光下不锈钢栏杆雪白锃亮,反着光,警卫亭中人头攒动。
空气中有一种很暖和,很安心的气味,像是某种果实和晒过头的被褥,或者树木流下的树脂味儿——秋天的气味。
秋天下过雨,却并不冷,太阳尽管高挂天边,也不会让人热出汗。风不大不小,叶子黄绿交错。
一切都是刚刚好。
所以、所以就连她从侧门走出来的样子也是刚刚好——
刚刚好的动人,刚刚好的速度。不紧不慢。
头发被什么东西挽在脑后,垂下几缕打着卷儿被风轻轻拨弄,裙摆摇摇一抹明净的蓝。
现在,那道蓝色正向着她款款而来……
走得慢一点,一辆大卡车在她们面前移动过去。
走得快一点,一片叶子跟着风伴着光粼粼而动,不知不觉就落了地。
快慢之间时间依旧,路程依然。
陈运原本是急的——
中午休息的时间太短,迟柏意吃饭又不够快。
可只要望见她过来,望见她看向了自己。
好像就什么事儿又真的不用太急了。
于是一早上的烦躁,憋屈,与茫然,也就在她走来每一步间寸寸远去……
直到她停下来,俩人面对面。
迟柏意笑她:
“晒太阳晒困了?看我,我在这儿呢。”
陈运嘟囔了一句,声音很低,迟柏意没听清:
“什么?”
“我说、你有什么好看的……”陈运声音大了点儿,“瘦瘦巴巴,吃个饼干都吃不出来过没过期,舌头没用捐给我得了!”
这攻击性强得迟柏意一缩脖子,用眼角看她:
“陈运……”
陈运没好气地走两步,又回头:
“跟上——什么事儿,说。”
“没事。”迟柏意跟上去,淡淡地道:
“就喊喊你,免得……”
“免得什么?”
免得在我挂掉电话出来的这个档口不知道哪来的个狂战士版陈运给你取代了我还不知道——
什么叫舌头没用捐给你?
什么叫瘦瘦巴巴……
我这标准的体重好不好?体脂率绝对健康!
没品味的小东西……
“免得你吃过期饼干中毒了没人救是吧。你怎么想的?吃第一口不对你还接着吃啊,就这你还干什么大夫啊,你直接收拾收拾准备退休算了,年纪大了舌头不好使尝不出味儿了吧?”
没品味还嘴巴可恨的小东西……
迟柏意从后头一把抓住她后脖颈,给自己抓到了面前:
“要不你尝尝?”
“尝……”陈运被她抓着后脑勺,眼睛四处瞟,“尝什么……”
“你尝尝我舌头好不好使。”迟柏意看着她,眯了一下眼,唇角上扬,“怎么样?”
怎么样?
怎么样!
陈运看着她瞳孔都放大了。
脖子一路红,红到了锁骨……
正当迟柏意继续想再接再厉一把的时候,陈运微微后仰,舔了一下嘴角,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