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短信算个屁啊,现在跟她能一块儿吃饭,能让她对着闹脾气,能天天让她看着,能让她笑的人只有我!
哼!
手机嗡嗡地开始震动,陈运把研磨机关掉,拿过来看了一眼,摁掉——
不是迟柏意。
迟柏意今天又没有按时跟她一起吃晚饭。
然后昨天没有,前天也没有……
当然迟柏意也说了一声的。
不过陈运觉得她说的那一声还不如不说——
“这几天忙,下班迟,你自己饿了就先吃。”
哈哈,谁每天准时多忙一分都不差的半小时啊。
哦今天还不止半小时了,今天是两小时十九分钟……
就这那天还装没事人呢。
她会不会是看到那条短信才这样的?
陈运又不敢肯定。
毕竟短信发过来一直都是未打开的状态。
可要就是呢……
香材加错了。
本来是六百二十五毫克的龙脑,加成了六点二五克。
差了足足十倍,一鼻子吸进去天灵盖都快冻碎了。
陈运恼火地扔下香勺,往桌子上一趴,把手机翻来覆去地当锤头砸桌子上那根钉子。
砸了十七八下,手机再次开始震动。
这回不是那个号码,是剧本杀副店长的。
电话一接通,陈运还没开口,对方就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中心思想如下:现在过来结一下工资。
陈运看了一眼时间,说:
“不是说好了吗,明天吧。”
而且迟柏意现在是不是快回来了?
电话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还是今天来一下吧,就现在。”
“到底什么事儿?”
“你来一下,来了再说。”
陈运觉得自己的火气一下子从胸口顶了上来:
“我都离职了,有什么电话里直接说,现在没空。”
“是这样,你也别急,我就问一下,你、你昨天晚上走的时候是不是动3号房的箱子了?”
陈运想了一下:“没有。”
“东西都没了,而且我问过人了,人说就是你……”
“谁说的你找谁,自己查监控。”陈运知道她说的是谁,“你要找不到,我来帮你找。”
就那个把店当自己家的十佳员工,整天吆三喝五地说教人……
“而且我昨天干完怎么屁事没有,你昨晚东西丢了,今晚来找我?”
“店里四个监控天天开着,自己看。”
“我就问问……”
“你问问也不该问我头上。”陈运控制不住地有点抖,“我提前三天提的离职,昨天走的时候你是不是查过了?该报损的是不是都报了?有没有问题?”
“你别大小声,就是问问,你说了不就完了吗?本来你也是个临时……”对方声音低下去,“……临时工。算了,我查监控。明天你来结工资。”
这句话说完,通话直接断了。
压根没给她再多说一句的机会。
陈运攥着手机,摁住了自己的膝盖,发现手和膝盖在一起抖。
抖着抖着,嗡鸣声再次响起……
够了吧……
够了没有?
没有。
一个一个电话像一串一串符咒,阴魂不散又琐碎杂乱,穿插在这个夜里。
这个本该安安静静看完那半本书,等着迟柏意回来后听着她讲自己今天又遇到什么事儿,一起头对头吃东西的夜里……
也穿插在这两三日难得的休息时光中。
更穿插在这三五年走出院儿,走出学校的每一天——
“你有对象没有,要不考虑一下我?”
“我骂她那是她该骂,她不该骂吗?一个聋子她又听不到。关你什么事儿?”
“一月八千,行吧,又不要你真干什么。”
“你有本事还来这儿干什么?”
“长成这样,打工?多可惜啊……”
电话通了,陈运听见对方含着笑的声音:
“接电话啦,怎么样,想好了没有?”
“我知道我之前说那话不对,那这都过去半个月了……
行吧,我跟你道歉。别闹了。”
“那要不这样,你要觉得心里不舒服,那不谈恋爱也行,反正我们也没谈过,就保持□□上的关系,这总可以了吧?”
“反正你不是也有需求么?试一试,你还没试过呢吧?”
陈运咬着牙,听见自己有些变调的声音响起:
“滚。”
“小陈啊……”
“我说滚。”
“你……”
“滚你能听懂吗?!”陈运攥住了桌角,“谁给你我的号码的?谁给你脸让你给我打电话?”
迟柏意的脸在眼前晃过。她喘了一口气,死死抓住了桌角:
“再打一个电话,发一条短信,我就报警。”
“你……”
“滚!”
她摁不下键。
听筒里声音好像还在响着,她的手指痉挛,开始出汗。
研磨机倒下还连着线,不知道误触了什么开关发出刺耳的喳喳声。陈运一脚踹上去,连带着桌子上的两瓶附子藿香泡酒砸了个粉碎。
手机被她踩了一脚,又从地上抠起来,狠狠向门口砸去……
“黄昏后。”
迟柏意答:
“二楼三号,梅林间。”
暗号对接成功,阔别二十分钟的包终于得见。
迟柏意一手搂着包装好的点心盒,一手接过来:
“谢谢谢谢,太谢谢了。”
“别客气。”对方笑了笑,“幸好我东西也落厕所了,不然也发现不了你的包。”
“还要麻烦您跑这一趟。”迟柏意从钱包里拿钱,“工作没谈完,饭也没吃好,打车的车费我……”
“您这样才是真客气。”对方摁下她的手,声音很柔和,不容拒绝:
“都是出门在外的人,举手之劳而已。”
“您要是真的过意不去,下回遇见这事儿也帮别人一把,就行。”
人美心善啊。
迟柏意非常感动:
“那还是谢谢了,要不……”她看了一眼手里的点心,“要不我给您挑只笔?”
这神来的一笔让对面这位好人愣了一下:
“笔?”
“啊……”迟柏意指指她提着的工作包,“水利局。”
送只笔,画图什么的应该用的上吧……
再不然,送面锦旗?
“不用,真的不用。你……你要不还是看看包里东西都有没有少吧。”
这个迟柏意还真没想到,连忙低头去翻:
“没有。”
“行。”
就这么一个字。
说完,对方转身就走。
走得那叫个干脆,迟柏意低头再抬头的功夫,她已经出了门。
就这个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的作风让迟柏意想到个人。
她当即就决定锦旗不行,至少也写封表扬信——
好人不能白白受累啊。
“等一下,您怎么称呼?”
路灯下,这人一袭白衣,半张脸隐在树影中,露出另半张被橙黄的灯光照得莹莹如玉,眼型狭长似新眉:
“孟,孟知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