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除裴凝之外所有人皆低着头,婢女们跪了满地。
烛火忽明忽暗,整个屋子昏暗又压抑,火苗下方融着一汪蜡体,顺着蜡烛边缓缓向下流淌,滴落的蜡珠如同悠悠滑过脸颊的泪。
夏霁的话萦绕在悠悠耳边,她刚刚揽过自己的肩膀,还有余温。
她不能露怯。
悠悠抬起头头,正视裴凝,抬头的瞬间眼角的泪如晶莹的珍珠般落下,但眼中的坚决不减半分。
裴凝呼之欲出的怒火,随着她眼角的泪熄灭。
他望着眼前的人,四目相对。
她竟哭了,真是娇惯,他明明没说什么。
裴凝蹙着的眉一寸寸放平,眼眸中狠戾之气渐渐散了。
他转身而去:“侍奉好公主,地上凉。”
随着裴凝的衣角消失在门前,悠悠挺直的身子垮下,容嬷嬷伸手扶住她:“姑娘没事吧。”
悠悠摇摇头,世人敬仰的裴将军原来是这样。
门口脚步声起,她本能地挺直身子,维持着面上的端庄。
夏霁走到院外便发现异样,她瞥到屋内的婢女,心道:不好。
悠悠还跪坐在地,容嬷嬷在她身侧。
夏霁跑上前扶起她,把她扶到一旁坐下:“嬷嬷怎么了,可是有人来了?”
容嬷嬷将刚才事情讲给夏霁听,夏霁拍了下桌子:“岂有此理,裴凝疯了,公主的床塌岂能由他轻贱,府内的侍卫去哪了。”
裴府的侍卫自是不敢拦裴凝,夏霁带着阿静走,她身边没有多余的暗卫。
何况,她们已结为夫妻,裴凝来寻她,并不需要理由。
夏霁上前抱着悠悠:“是我不对,没料到裴凝大晚上发疯,你放心,我明日定会讨回公道,不让你白受这委屈。”
悠悠摇摇头,只怪自己没见过如此阵仗,一时被吓到了。
悠悠念着明日要早起,夏霁不便多留她,安排霍刀和阿静送她回了酒楼。
悠悠坐在马车上,回想刚刚盛气凌人的裴凝和他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
他刚刚怒气冲冲,最后却并未追究,是因她哭了么?
她摇摇头,甩开脑海中他的模样,却久久不散。
婢女们服侍夏霁更衣,夏霁思量着明日裴凝的行程。
晨起练武,而后上朝,上朝之后去校场巡查一圈,下午未定。
阿静回府后,她把自己计划告诉阿静,阿静说:“这不太好吧,何况他身手敏捷,只怕不会中这样的雕虫小技。”
她拉着阿静的手:“所以到时需要你在一旁静观其变,你只需要护着我就行,我打听过他会水,还带着士兵冬泳锻炼体魄,淹不死。昨夜他夜闯我的寝室,还敢对我兴师问罪,他这种登徒子不治他,只怕他日后更加肆无忌惮。”
阿静点头应下,夏霁派人着手去安排。
漫漫长夜,无一人安眠。
翌日,裴凝天不亮便晨起操练。
他以手刀向木桩狠狠劈去,一下又一下,青筋暴起,指节泛着白,打在木桩的手侧已经通红。
站在旁边的侍从不由得耸着肩,随着裴凝的动作,一下下抽动,这一掌掌好像劈在他身上一般。
齐雪心昨夜听闻裴凝和公主的事,整宿没睡安稳。
她知道裴凝每日晨练,披着斗篷走到院内,看到满头大汗的裴凝,她担心地上前,裴凝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下手中动作。
齐雪心慢慢向他走来,拿着帕子擦他额上的汗:“昨夜,你同公主...”
裴凝:“我不过是问她昨下午去何处了,她平日娇纵跋扈,谁知如此不经吓。”
齐雪心摇摇头:“大夏仅她一位公主,自小备受宠爱,只怕你昨日真吓到她了,其实,我倒觉得公主是个很不一样的女子,她明知你我之间的事,反而从不苛责,还主动带我去放纸鸢,前几日往我那里送了许多补品,我听大夫说都是她先请教过大夫,才差人送来,生怕药不对症于我无益,”齐雪心顿了顿,忍下心中酸涩,“她毕竟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莫要太苛责她。”
裴凝摆摆手:“晨起风凉,你早些回屋吧,我一会还要上朝。”
天亮后,夏霁顶着青黑眼圈,从床榻上爬起,霍刀在外禀告:“公主,一切已按照您的吩咐,布置妥当。”
“知道了,辛苦。”夏霁伸了个懒腰,婢女为她换了一身轻便衣服,她头上扎着最简单的发髻,一切从简,不戴任何配饰。
今日,她一定要替悠悠和她自己报昨夜之仇。
用过早膳,算着酒楼已无多少客人后,她让阿静去寻悠悠,悠悠昨夜急忙赶回去,她放心不下。
悠悠见到阿静,心中欢喜,她迎上去:“公主,还有其他安排么?”
阿静摇摇头,她此番来只为护她周全。
悠悠心中有一丝落寞,虽然她也不知缘何而生。
不一会,夏霁带人也来了酒楼,她让掌柜的开了楼上雅间,带了补品、首饰、银子,一股脑儿全放在悠悠面前,为昨日之事向她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