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惜木觑着他的神色:“钟公子打算怎么办?”
钟怀熠扯了扯唇角,本来想给自己的救命恩人一些好脸色,可是实在是力不从心,只能开口道:“乔娘子放心,你的救命之恩我一定会报。”
见钟怀熠想要回避这件事,乔惜木也没有追问,说:“既如此,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就看钟公子自己了,医馆的账我已经结清,待你养好了伤再做打算吧。”说完乔惜木就告辞了,既然乾坤未定,钟怀熠就不值得乔惜木再花心思了。
钟怀熠倚在床头,愣愣的盯着自己的双手,心中开始茫然,打算?我还能有什么打算?谁都不要我,我能去哪儿呢?
白晴方领着钟怀锦在门前会客,一批又一批前来吊唁的人看着两个人形容憔悴的样子,都纷纷感叹白晴方命不好,早年丧夫丧子,好不容易钟家有个外室子撑起门楣却英年早逝,谁看了不说一句可惜?
而这也是白晴方想要的。
等夜深了,白晴方让下人退了下去,和钟怀锦一起坐在灵堂上,这几天白晴方终于陆陆续续的将府上的下人卖了出去,以前的下人大多都是钟怀熠的人手,白晴方这几天一直在处理,如今还剩下几个,等忙完了这阵,府里进了新人,再把他们全打发了。
等下人全退下去了,白晴方将钟怀锦揽进怀里,钟怀锦窝在她怀里问:“阿母,锦儿好累啊,什么时候锦儿可以休息啊?”
“锦儿乖。”白晴方哄着钟怀锦说:“等明天下了葬,一切事情尘埃落定了,就没事了,就可以休息了,锦儿再等一天好不好呀?”
“好。”钟怀锦窝在白晴方怀里乖巧点头。
“阿母。”灵堂外的一声呼唤,听得白晴方头皮一紧,钟怀锦越过白晴方的肩头朝外看去,说出了令白晴方毛骨悚然的一句话:“是哥哥。”
钟怀锦挣扎着要从白晴方怀里出来,却被白晴方紧紧抱住,白晴方一点点转过身,看见钟怀熠神情憔悴,面色苍白,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杵着一根拐杖站在中庭,白花花的月光泼在他身上,他一点一点的杵着拐杖逼近,那一下一下的声音落下,白晴方仿佛看到了一只恶鬼正准备向自己索命。
钟怀熠一边走近一边粉饰太平:“阿母,我没事,您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您,为您养老送终的。”
可是这话听在白晴方的耳朵里就成了威胁,白晴方看着钟怀熠的样子,暗暗下了决心,把钟怀锦放在身后,拿起烛台拔下蜡烛对着他:“你不该回来的。”
既然已经动了手,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不论钟怀熠知不知道,现在他这个样子,就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意料之中的情况,钟怀熠心中一片苍凉,热意涌上眼眶,钟怀熠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为什么?”钟怀熠不明白:“我阿母不要我是因为我碍了她的前程,孙家不要我是因为贪图你给的银钱,可是你呢?阿母,我对你和弟弟不好吗?你又是为什么不要我?”
“好?”白晴方嘲讽的笑了一下:“你一个不知道那里来的野种,这辈子能进我钟家门,就因为跪谢叩首、感恩戴德了,没有我将你领回来你算个什么东西?可是你呢?你个下贱货好大的本事呀?我去帐上支银子还要看你的脸色,我在家里吃个饭还要念着你的忌口?你本来就是我找回来给锦儿挡灾的,结果锦儿去店里学看帐还要经过你的首肯,你算个什么东西!”
钟怀熠了然,原来如此:“可现在锦儿还没长大,你若除了我,钟家族亲一定会再觊觎上钟家的家产的,你就连等锦儿长大都做不到吗?”
“等锦儿长大?”白晴方笑了:“等锦儿长大了你还舍得还回来吗?钟家族亲是豺狼,你更可恨!你要将整个钟家都吞下去!”说完就冲了上去,只要杀了他,以后整个钟家就都是我锦儿的了。
钟怀熠明白了,心里兀自松了口气,干嘛要问呢?这不就是自己早就知道的结果吗?抬眼扫了眼夜空,还真是月寒如冰啊。
他将手上的拐杖一扔,等白晴方到了近前,避开了白晴方手里的烛台一把夺过,微微一侧身,手里的刀直接捅进了白晴方的腹部,钟怀熠叹息:“阿母,你忘了,叔伯屡次想对我下手,我为了自保,学过些功夫的。”
只是钟怀熠在她面前太乖了,白晴方才忘了钟怀熠靠自己死里逃生了多少次。
钟怀熠没有拔出匕首,又对着白晴方的胸口又是一刀,白晴方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痛苦挣扎钟怀锦看见自己母亲出事,大喊着冲过来对着钟怀熠拳打脚踢:“坏哥哥!坏哥哥!你是坏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对阿母!我打死你打死你!我要给阿母报仇!”
白晴方躺在地上一直在叫钟怀锦走,可是钟怀锦小孩心性,哪里听得进去,不管不顾的对着钟怀熠拳打脚踢,可他这么几下,又对钟怀熠有什么威胁呢?反而被钟怀熠拦腰捞起往灵堂走去,白晴方见状扯住钟怀熠的衣角:“你想做什么?钟怀熠你想做什么?我对你有恩你不能这样!锦儿是你弟弟你不能这样对他!是我将你领了回来!是我给了你荣华富贵!你不能这么对我!钟怀熠!我对你有恩!,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的一切都是钟家给的!你不能这么做!钟怀熠!”
可惜白晴方自己也是自身难保,根本拉不住钟怀熠,她就看着钟怀熠的衣角从自己手中脱落,看着他跛着脚,把钟怀锦带到灵堂一刀封喉。
钟怀锦的血溅到钟怀熠身上,白晴方吓得叫出了声:“锦儿!钟怀熠你这个畜生!”
钟怀熠对白晴方的哀嚎充耳不闻,扯着白晴方的腿将人拖进了灵堂,白晴方心中崩溃,破口大骂:“你就是个孽种!你就是个祸害!娼妇生的破烂货!你这个寡恩薄性的小娼种!你不得好死!我就应该让你死在外面,不该找你回来!我就不该找你回来!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你这种下贱货色这辈子就只配烂在泥里!无情无义的畜生!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小娼种!下贱货!你和你阿母一样都是婊子!贱人!”
钟怀熠面无表情的听着她的咒骂,同样一刀了结了她的性命将人扔进灵堂,抬手拿起烛台一点一点的点燃了灵堂,看着灵堂的大火开始蔓延,钟怀熠将自己的拐杖捡起来丢进火里,就这样看着大火一点点将白晴方和钟怀锦吞噬,扬起脸看着漫天的火光,钟怀熠恍惚了一瞬,也是这一刻,钟怀熠突然晃过神来,哦,对,他没亲人了啊。
一行血水凝结起来从他的眼里滑落下来,钟怀熠抬手抹了一把脸,将烛台往火场里一扔,安慰似的说了一句:“至少这次,是我不要的你们。”
今夜月光不错,钟怀熠抬头看一眼:“树仙人,我做了坏事修不了仙了,等你得空了,劳烦你来看我一眼吧。”他顿了一下,扯出一个笑来:“你不会不要我的,对吧?”
远处的嘈杂声渐起,钟怀熠回过神来,将自己染血的外套往火里一扔,摸了几把灰烬将自己身上的血色盖住,下半身往火场里一送,对着来人吃力地伸出手:“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