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新闻。
星见川中学周边连续发生了数起绑架案。说到星见川,这可是不得了的名门高中,本身就是海音寺政法大学的直升学校,下面还有专门的初中部和小学部,是一所规模非常庞大的精英学校,也是一众贵族和财阀的首选教育基地。因此案件一发生,府内即刻召回几乎所有正在执行任务的奉行,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搜索受害者。听说幕府那边甚至派出了特别搜查官,这样的情况在以前是没有发生过的。我个人不觉得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很快,府内就会有很多地方因为警力缺失而更加混乱吧……
我一直很奇怪,当今阶级矛盾不断激化,依照历史的大趋势,一定会爆发严酷的斗争。然而国内之内没有过一次真正戳中幕府痛处的革命。不,那甚至不能称为革命。失去性命的,全都是百姓……针对暴民的处理,幕府可以说大慈大悲,不仅没有连同家眷一并处死,甚至出钱安抚。我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海音寺幕府做得出来的。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难道说有另一股力量在强迫他们,叫他们不得不屈服?这不可能吧,这个国家,还有什么人敢踩在将军头上呢?
我被塞西莉亚按头学习法阵的时候,西奥多先生没打一声招呼就回来了。虽说这是他家,但是一声不吭就出现在别人背后也太吓人了。不能确定西奥多先生知不知道那些事情,我马上把正在挣扎的法阵揉成一团。
“下午好……”
“你好,北野小姐。我太太在家吗?”
“柏原小姐去工作了。”
“怎么还去上班……好的,我知道了。我拿点东西就走,您自便。”西奥多先生挥挥手,走进他的卧室关上门。过了一会儿,我就听到里面发出磕磕碰碰的声音。
他在做什么啊……我当然知道这么做不能原谅,但是直觉告诉我他做的事也许更加不可原谅。于是我悄悄打开一条门缝,往里面瞧了一眼。西奥多先生,他竟然在撬锁!他在撬衣柜的锁!那是柏原小姐的衣柜啊!经过同意了吗?特意选在柏原小姐不在的时间,还问我她在不在家,这摆明了就是在侵犯别人的财物!我必须阻止他!
直接冲进去?不行太莽撞了。我现在就联系柏原小姐!
才过了不到十分钟,柏原小姐就气势汹汹地踹开了西奥多的秘密。她把芙蕾雅也带回来了。这个时间,应该没有放学吧?
已经可以预料到世界大战的爆发了。
“西奥多,滚出来!谁允许你碰我的东西了!”
“你又去工作了是不是?我说了多少遍,你应该在家带孩子!给我们洗衣服做饭!”
“你凭什么不让我工作?我自己的事业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去上班了,谁来做家务?咖啡店这么忙你就不能牺牲一下?”
“凭什么要我牺牲,你呢,你在干什么?”
“我的工作比你一个破药师更有意义!”
“我已经因为你失去两份工作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辞职,做我的全职太太。”
“你女儿是我在照顾,你的咖啡店营收也是我在管理,家务是我做,饭也是我做,你以为我是你的免费保姆吗!”
“木香你冷静一下,我赚的钱足够养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天天在外面,别人会看不起我的。”
“我不用你养我。现在,离开我的衣柜。”
“不行,除非你当着我的面辞职。”
“痴心妄想。”
他们对峙了很久,我从小就讨厌大人争吵,现在也是一样,除了烦躁就是烦躁。我应该插话吗?还是算了吧,他们的家事我不应该插手。可是柏原小姐一个人真的很无助,她只是想保护独立的人格,为什么西奥多先生这么霸道……他好像没有履行一个丈夫的义务,也不是合格的父亲……
柏原小姐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愤怒地脸色苍白。她是很单薄的女性,根本无法跨过西奥多庞大的身躯。她气冲冲地要把西奥多从衣柜前推开,却被他一掌推倒在地,无助地颤抖。西奥多面无表情,好声好气地劝她放弃。他以为自己足够慈悲了,抛出的交换条件却是何等的傲慢。我看不出他有哪怕一丁点的对一个女性的尊重。对自己的妻子尚且如此,我都不敢想他对其他女性是什么态度。我也是女人,在这场单方面的欺凌中同样受害。
芙蕾雅好像早就习惯了父亲的暴行,偷偷抹掉眼泪,一声不吭地拉住了我的手。
“姐姐,可以把手机借给我吗?”
我顾不上她,随便就把手机给出去了。塞西莉亚也很生气,但是她和我一样,什么也做不了。
什么也做不了……什么都不做的话……袖手旁观和加害者有什么区别?
“西奥多先生,您也尊重一下自己的妻子吧。”
我说出来了,我说出来了……
西奥多轻蔑地打量着我,上扬的眉毛一动一动的,好像在说:你算什么东西。他露出自以为温和的笑容,假的不能再假地向柏原小姐伸出手。柏原小姐拍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让你见笑了。妻子不懂事,我之后会好好管教。”
“我不觉得您尊重柏原小姐。她已经很努力地兼顾了家庭,为什么还要阻止她工作?”
“你不懂,我身边的男人就没有一个让老婆抛头露面的,就我一个特殊,太丢脸了。”
“工作不应该是被赞扬的吗?柏原小姐依靠自己获得收入,还能补贴家用。”
“不缺她那点钱。我是搏击俱乐部的经理人,我是赚大钱的,我很辛苦。”
“我也是搏击爱好者,我不明白您哪里辛苦。”
“真的?女孩子看搏击?我不信,让我考考你。失败的判定方式是什么?”
“一方倒地,十秒内没有起身。”
“比赛中的违规行为有哪些?”
“携带危险物品。仅此而已。即使当场打死对手也不用负责。”
“……说错了吧,兴奋剂,你没说兴奋剂。”
“比赛中,选手可以接触到的饮品都是主办方提供的,不存在加入兴奋剂的可能。唯一摄入兴奋剂的机会只有赛前。并不是赛中,我没说错吧?”
“想不到你懂得还挺多。我这是不希望她太辛苦了才……”西奥多尴尬地摸了摸胡子。
“替她分担家务不是更好吗?”
“这……我一个男人,哪会这些。”
“女人也不是天生就给人当保姆的,我们能学的,您一样可以学。”
“我工作很忙的。”
“柏原小姐比您更忙,她照样能顾及到家里,您不行吗?您觉得自己比不上她吗?”
“别说了!你们懂什么啊……我的工作……我的理想,我要为了他们舍弃理想吗?”
“那您也没资格逼迫您的家人放弃他们的生活方式,只为了满足您一个人的心愿。如果一定要这样,我觉得您需要的根本不是妻子和女儿,您应该把自己活成银行卡的数字。”
“你太过激了。你想一想,每天回到家,吃上妻子做好的饭,换上干净的衣服,抱一抱可爱的女儿,这难道不是幸福吗?我需要他们。”
“可您的妻子忙活一天,洗衣做饭、接送孩子、辅导孩子学习、独自承担抚养孩子的压力,还要伺候一个把她的付出视作天经地义、不知感恩的男人。然而这个男人把自己藏了起来,竟然理所应当地享有一个现成的、听话的可爱女儿和家庭美满、事业有成的荣光。请问这位累得不知昼夜的母亲,她幸福吗?”
我一口气说了很多,到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觉得我非这么做不可,我不能停下,我一定要替柏原小姐教训这个可恶的男人。
“你怎么能冤枉我,我甚至没有打过她!”
“做人最基本的道德都可以成为您自夸的资本吗?您是没有其他本事了吗?”
这一句话激怒了西奥多,他不可置信地冲我而来。柏原小姐尝试抱住他的腿,但是被一脚踢开了。对,他生气了,他就是冲我来的。不知为何,我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我甚至希望他对我动手,给我一个正当防卫的借口。
尽管来吧,虽然我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弱小的女人……不,我比你更强……
“到此为止。”
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从我们中间飞过,叮的一声插在墙上。西奥多为了躲开飞来横祸,和我拉开了安全距离。呼……差点就要出事了……
走廊的另一端,北斗黑着脸盯着西奥多的眼睛。她手里还拿了两三把餐刀。刚刚飞过来的也是其中之一。
“北斗!”
是得救的感觉。我本想着抱一抱她安慰自己,没想到给柏原小姐捷足先登了。柏原小姐抱住北斗就开始哭,哭得那叫个惨绝人寰……这会儿北斗也不嫌弃她了,随便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擦在自己衣服上,还摸头安抚她的情绪。
也来安慰一下我啊!算了算了,柏原小姐受到的惊吓可比我多多了。
北斗耐心地安抚柏原小姐,直到她的情绪稳定下来。明明早上还对人家恶语相向,人家受了委屈马上就变脸,真搞不懂你。
“你好了吗?”
“好多了,谢谢……”柏原小姐自觉走开了。
所以呢,接下来就是喜闻乐见的师徒对决?说实话我不想看啊。
“你骗我。”北斗说的是日语,对西奥多的英文回复不予理睬,逼得他只能说日文。我知道她是要让我们也听懂。
“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早就不是了。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家人。”
“我们一起完成了多么伟大的目标……”
“只有你觉得伟大。”
“是我把你送到那个高度的!”
“为了成就你的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