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有…”季濯缨想起之前因为碰了这家伙初恋的东西就被嫌弃的事情,心中莫名泛起酸楚,自尊心又让他否定这一感受,板着脸说:“你家收拾干净了吗?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碰不得的东西吧?”
“收拾干净了。”余不多像平时那样宽容的笑了笑,他几乎从来不占口头便宜。
季濯缨不再说什么,走向余不多表示自己同意了,边走边快速给老李发不用来接的消息。
两个男人同撑一把伞肯定是有些拥挤,举着伞的余不多还比季濯缨要矮上半个头,没走多久,季濯缨就瞥见余不多另一半的肩膀湿了。
想着这家伙可是医院常客,脆皮得很,季濯缨从他手里拿过伞,举高了给余不多罩在伞里。
两人肩膀靠得很紧,并肩走在昏暗的雨幕里,都不言语。
季濯缨听见自己忐忑的心跳,他既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余不多家的心情,又在不断演想去了之后该怎么办,这次就不要到处看了吧,什么都不翻不碰,不想看见这家伙的烂旧情留下来的东西。
路程确实不远,感觉没几步就走到了。
进门换了鞋,映入眼帘是之前见过的毫无特色的“余不多风格”装修的房子。
季濯缨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余不多给他倒了热水放在面前,看着他,季濯缨这才憋出一句:“好丑的房间。”
余不多像平时那样并不接话他的嫌弃,问道:“要不要点东西吃。”
“不想吃,啊,裤脚全湿了。”季濯缨皱着眉毛挽起裤脚,雨下得真不小,就走一段路,身上湿了一大半。
“我去拿毛巾。”
趁着余不多去拿毛巾,季濯缨打量起这个家,和上次自己来的时候几乎没有区别,厨房、客厅全都是空空荡荡的,书房的门半开着。
看着那扇半开的门,季濯缨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心想自己就是看看又不动。
书房里面好像被收拾过,虽然还是堆满了书,但好像被好好地归置过,有条理的摆在小沙发旁边。目光扫到那个办公桌,上面空空荡荡,之前摆着的相框统统不见了,连同那个坏掉的眼镜,只留那本法语教材。
真是奇怪,怎么都没了,季濯缨心道奇怪。
头上突然搭上一条毛巾,季濯缨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吓得几乎跳了起来。
余不多连忙扶住他,拿毛巾按着他的头发吸水,像是觉得有些好笑:“你今天怎么一惊一乍的。”
季濯缨心虚地抢过毛巾,自己擦着头,嘴上抱怨道:“谁让你不打声招呼。”
擦了两下,季濯缨还是没有按住耐心,佯装无事地问:“你这个房间比上次看干净不少啊。”
“整理了一下。”余不多回答道。
“怎么想起来打扫了?”
“没用的东西早就该收起来了。”
余不多的回答让季濯缨心里跳了一下,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一下说:“桌子上那些都没用了?”
“没用了,留着也只会碍事。”
余不多望着季濯缨笑着摇了摇头,季濯缨有些怔忪,他隐约感觉余不多大概是知道那晚因为那个破眼镜跟自己发火的事,这是在跟自己道歉的意思吗?
季濯缨有些不好意思地抓着毛巾扭过头,心情豁然开朗,简直是雨后天晴,一边擦着脑袋一边没话找话大声抱怨:“我饿了,你平时回家都吃什么啊?天,你这空荡荡的破房子怎么什么吃的都没有,住的是售楼部的样板房吗?”
得知余不多平时回家既不做饭也不点饭,就工作完直接洗洗睡的时候,季濯缨震惊又无语,连声讽刺他这样肯定活不到花养老金的时候。
季濯缨想起楼下有个超市,他跑下去买了菜上来,准备起锅烧火才发现余不多家的调料和油都是过期的,他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又认命得穿鞋下去买,因为余不多已经被他赶去洗澡换衣服了。
季濯缨的心情好,手上颠勺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洗完澡出来的余不多想帮忙,却又无从下手,只得安静地站在旁边。他沉默着看了一会儿开口说:“你居然会做饭。”
“哼,你真当我是什么都不会做,娇生惯养只会被伺候的大少爷吗?从小学开始,每个暑假老头都给我扔进乱七八糟的夏令营里面,燕谨他们都是什么环欧旅游、名校交换,就我是‘重走长征路’、‘丛林童子军训练’、‘戈壁徒步’,说好听点是夏令营,实际上跟荒野求生差不多。”
季濯缨一边把炒好的菜倒进碟子里,一边嘟着嘴念叨道:“我就是长得像娇生惯养而已。”
余不多无声地笑了起来。
“你父亲是真的在乎你。”菜上桌时,余不多突然冒出了一个结论。
“那是当然,不过不妨碍养出我这样一个不孝子,吃吧,老头都没有这个待遇,今天便宜你了。”季濯缨敲了敲盘子。
虽然只是两三道简单的菜,但是季濯缨觉得比两个人去高级餐厅还要有意思。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天,尽管还是季濯缨单方面挑起话题、余不多一一回应的模式,但是这次他一点都不觉得这个闷葫芦无聊,越看越顺眼。
不知不觉等吃完收拾好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打车回去也要接近凌晨。
季濯缨忍受不了湿漉漉的衣服,就去冲了澡,等洗衣机里的衣服烘干。余不多翻出了最大码的居家服给他穿,可季濯缨的手脚都露一大截在外面,很是滑稽,但是他却没有嫌弃,而是低头嗅了嗅衣服说:这廉价的味道真好闻。
吃饱喝足的季濯缨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抱着硬邦邦的抱枕,边看边点头,像一只打盹的大猫。余不多喊他去床上睡一会儿,季濯缨倒在卧室的床上抱着被子闭着眼睛抱怨说:“我直接在这睡得了,明天上班也方便。”
“我去沙发上睡。”余不多的声音还是那样平淡如常。
季濯缨的眼睛瞬间睁开:“可以吗?!”
“可以。”余不多点点头,说罢,就去开柜子找毯子,准备出去睡。
“等等。”季濯缨抓住余不多的胳膊,稍微一用劲就把他拽坐在床上:“要睡沙发也是我去睡,再说了,你这身板哪里占什么位置,躺下睡吧。”
说罢,季濯缨就猫着腰好像自己才是主人一样不客气地在柜子里翻出了一床薄被,扔给余不多:“你一床我一床,刚刚好。”
坐在床上的余不多被被子撞了个满怀,头发被掀乱了许多,低头看着手中的被子像是在思考。季濯缨站得高正好瞥见余不多睡衣领口露出的大片雪白皮肤,还有在洗得柔软贴服的旧睡衣下显形的瘦削身体轮廓,他才如梦初醒般突然红了脸。余不多可是个gay啊,自己拉着他睡一张床不会被误以为对他有什么想法吧。
老天爷,季濯缨对天发誓心说,自己刚才真的没有往这方面想,他倒是有些像小时候第一次留宿朋友家一样的兴奋,真是奇怪,都这个年纪了,怎么会有如此幼稚的举动,好丢脸。
砰砰的心跳像是巨大的耳鸣在季濯缨耳边回响,在余不多抬头之前,他就赶忙转过身去,先发制人道:“喂,你可不要多想,我又不是gay,对你可一点兴趣都没有。倒是你,别看我长得好就想偷袭我。”
说罢,季濯缨就钻进被子假装打了个哈欠,用很困的语气无所谓道:“不过,就你这样的,偷袭我还得练个三年两载的。”
被子里的心跳声更大了,不知道为什么,季濯缨莫名希望余不多不要去沙发上睡,以至于有些紧张地听着屋子里面的声音。
等了一会儿,灯关掉了,另一边的床沉了沉,窸窸窣窣的,是余不多盖被子睡觉的声音。
季濯缨看着眼前的黑暗,心跳声消失了,听着另一侧逐渐平稳的微微的呼吸声,那人的体温好像能透过两层被子传过来,他的心中突然泛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小时候关了灯的房间里静静流淌的那种久违的幸福的安心。他依依不舍地感受了好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希望明天也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