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黎部族人载歌载舞,围着篝火,男女们相携跳起胡旋。
卫翕坐在耶律弥身旁,扶光身边则有耶律弥的大夫人陪着。不是所有黎部的姑娘都像阿古真,有这样大的胆子。然而她们总是更大胆的,会聚在一起拿亮晶晶的眼睛看她。扶光在这样的眼神中没有觉得不自在,或许是太过单纯,叫人生不出一丝警惕来。这与长安的宴会截然不同。
她们说的话扶光不大听得懂,每每想与她交谈时便会换上蹩脚的官话。她们夸她的妆容,夸她的衣裙,还要夸她有个好夫婿。
耶律弥说:“夫人真是温柔可亲啊,我们黎部的姑娘都喜欢她。”
卫翕因这话看去,她面上挂着浅淡温和的笑,由着一个阿迦一般大的姑娘给她簪花。紫菀贴在她耳畔,她稍抬手捋了捋,惯来清冷的眉眼柔软起来,平添一股风情。
卫翕觉得自己是喝多了。黎部族人好酒,亦好客,今日几乎能够上桌的男人都要去敬他。那酒也不是呈在小的金杯里,而是一大碗。这时是不能推辞的,不然便是看不起对方。卫翕仰头一饮而尽,他们才会开心。
阿古真说:“使君在看着你嘞。”
扶光抬眸,隔着篝火对上他眼眸,他没避开,脸连着下面的脖子都是红的。
阿古真邀请扶光去跳舞,扶光婉拒了。她也不在意,很快就牵着一个年轻郎君的手去了。
阿迦看的高兴,柳娘问她要不要去,她摇摇头。崔道恒说:“我不会跳,不去的。”
“我没说我要跳。”她驳道。
“叫阿蒙带你去。”
就是耶律弥的孙子,去接他们的人。阿迦不肯。
篝火渐熄,年轻的男女们早就消失在夜色中。
卫翕叫苍壁搀了回来,醉的神志不清。扶光蹙眉,问:“醒酒汤可给他用了?”
苍壁为难道:“使君醉的狠了,不肯喝,只说想睡觉。”
“那便叫他去外面睡。”
苍壁张了张唇,见她不是作假,暗想家主可知他这么惹人嫌么。不想卫翕打死不肯动弹,几番下来,苍壁折腾出一身汗。扶光冷看了一眼,只能作罢。
卫翕不省人事,直到半夜下腹鼓胀,才迷迷糊糊醒转过来。
他放完水回来,却是吓了一跳——穹庐里一个人也没有。他匆忙出去,便见扶光坐在外面,看着外面天幕。
星河垂野,她静看着,不知在想什么。
“你睡不着?”
扶光裹在薄毯下的脸微微转过来,启唇道:“使君醉成这样我如何睡?”
“那你现下去睡吧,我不扰你。”
她摇摇头,有些倦地道:“我已经不困了。”
卫翕在她身边坐下,她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嫌弃地皱眉:“使君不能洗漱一番么。”
卫翕嗅了嗅衣服。“战场上几日几夜不洗澡也是有的。”
她没说话,就那么幽幽睇过来一眼。卫翕暗叹一声,起身去了里面,临进去时道:“你回屋里去罢,我给你被褥换了,你好歇一歇。”
他洗漱完出来,便见她躺在榻上似是睡着了。他看了眼地毯,没多犹豫便躺在她身旁。
次日阿古真过来,拿了一匣子沉甸甸的珠宝,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些没有经过加工过的原料。硕大的红宝石,蓝宝石,还有许多玛瑙玉石。
“这是做什么?”
她说:“不止这些呢,我还备了好些皮料子,羊皮料子我就不说了,有一条去岁猎的虎皮,还有紫貂毛和白狐皮 。我想用这些和夫人换些绸缎料子好不好?”
“你这些宝石都很漂亮,也很珍贵。”扶光随意拿起一颗,无论是颜色还是大小都很罕见,若在长安,可是要花不少价钱。不止妇人喜欢,男子的腰带,帽上的装饰,都爱用这些,最喜的就是在胡刀上用。
阿古真道:“是啊,我攒了许久的,我想只是一些皮子夫人怕是看不上。我昨日见了夫人的衣裙就特别喜欢。不光我喜欢,我姑姑也很喜欢。其实她是想叫我来打个先锋,姐姐不是要嫁给汉人,要是总穿胡服要不要叫笑话了。可又不知去哪里换好些的绸缎。想着夫人穿的,总是没错的。”
她见她没反应,有些急:“可是不够?我们也不很清楚,就是如今这绸缎价格一日比一日高。我再去问问我姑姑,定不叫夫人吃亏的。”
扶光拦住她,只是有些惊讶罢了。她昨日穿的广陵锦,是长安带来的衣裙。如今长安实行南妆,从衣裙样式到衣料皆出自南边。然而再贵,却比不上这些宝石。若再添上她说的皮料子,那些东西在长安一样昂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