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安抚她道:“不必。够了的。只是劳你多同我讲讲,如今此地边贸是何模样。”
“以前平州靠近牧场这边是有榷场的,南来的商人也多。他们喜欢我们的毛皮和马匹,我们也可以同他们换茶盐丝绸。不过马匹不是随意都能换的,要有府衙发的文书。可是后来打了仗,世道乱了,榷场渐渐就荒废了。也是有些丝茶能运过来的,可价格昂贵,品质也不好。”
阿古真只能说个大概。“要是以前的榷场能重开就好了,以前姑父送马,我还跟去玩过,很热闹的。”
扶光则是想到茯苓来信。她信中所言,南边商埠繁华,尤以江南一带茶丝贸易繁盛,却多是南边海运,至琼州一带。而北方运河时有关卡,渤海常有海匪滋事,如此一来商路阻绝,如今南下的胡人数量大减,流通的货物也少。与阿古真所言,便对的上了。
阿古真与她说好了换绸缎的事,很是开心。这时,阿迦进来说阿蒙哥哥带他们去抓野兔。阿古真闲不住,邀请扶光去。“夫人,那野兔滋味可好了,抓来后烤着吃,撒上香料,比羊肉还好吃。”
耶律蒙带着两个族人,牵了三条细犬。这都是抓兔子的好手,如今饿了一个晚上,见到兔子便穷追猛赶。阿迦还没看见野兔的踪影,就见它们飞奔出去,贴着草一阵乱咬。很快,众人便收获颇丰。正预备如何炮制,突然就变了天。
那厢郑濯带着儿子来迎亲,方至,便寻卫翕汇报事务。眼见天越来越冷,一旦入冬,草场凋敝,北边边患的风险便会加大。军士操练不可懈怠,还有人员皆要补齐。近来营州海匪众多,盐粮价格皆往上涨。
郑濯道:“我见此很是忧心,若是寻常时候或许不至如此危险,而今有阿史那元庆在北,使君多次召他入城,此人皆避开去,我担心......”
卫翕扫了眼周遭,安抚道:“我明白,此事当回城再议。此番是你儿郎婚事,不要因此愁眉苦脸,反叫黎部以为你不满新妇。”
天色突然阴沉,风起的急,刮得草簌簌作响,只见空中陡然飘来一片巨大的乌云。
苍壁道:“家主,夫人小郎君他们随着族长家的郎君去抓野兔了。”
“快回去,要下雨了。”耶律蒙急喊道。他抱起阿迦放在身前,叫崔道恒上马去。阿古真带着月渡,对扶光道:“夫人,快回去,雨很快就下大了。”
风叫帷帽吹飞,很快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远处卫翕骑着马跑来,喊声被淹没,什么也听不清。
扶光叫牵住马,被兜头抱了过来,耳畔便响起他的怒吼:“发什么呆!下雨了不知道么。”
扶光已淋的浑身湿透,睫毛颤着水。卫翕只能尽力抱住她,挡住些雨。
快马疾驰到了穹庐,柳娘急道:“怎么淋成这样?”
阿古真害怕道:“对不住使君,我没见着天,带夫人跑远了。”
“无事,赶紧回去换衣。”他将扶光推进屋,叫青黛服侍她,自己捋了一把身上雨水。屏风绢黄的底色透出来模糊的人影,扶光脱了衣衫,稍稍抱着的肩膀将有些薄的背脊凸显出来。她偏过头,卫翕避开。
等她收拾好出来,卫翕才去了里面擦拭。
柳娘去看两个孩子了。卫翕出来后叫青黛去煮些姜茶来,她哎一声赶紧放下擦发的帕子跑了出去了。
卫翕坐在一旁的胡床上,还是忍不住去看她——坐在月牙凳上,裹着薄毯,披散着发。发白的脸,垂眸安静,和方才怔在雨中的样子一样。
扶光察觉到他的视线,便抬眸看过去,琉璃一般的眼睛,比往日更加冷淡。
“你不该拿自己身子开玩笑。”
“使君以为我如何了?不过是没见过那样的景象,好奇罢了。”她扯了扯唇。
“草原上就是这样。云带着雨过来,那边下雨,这边晴。你若是想看,现在也能看,比你在下面淋雨的时候看的更清楚。”
卫翕感觉她的眼睛好像有了温度,越来越热,像烧了一团火,反叫他生出一些意趣来。
“而且你知么,草原上最忌雷雨时站在外面,一个不当心就要叫雷劈了去。你萧七娘自诩美貌,总不想叫那雷劈的焦烘罢。”
扶光平生第一次朝人扔东西,不,或许她年幼时有过,但是自她记事以来从未有过。她是骄矜的萧家女郎,也无人敢这样惹她恼怒。
卫翕接住帕子,躲开杯盏,起身将她制住。
扶光动弹不得,红着眼睛就咬在他脖子上。
卫翕脖子胀痛,他先要挣扎,却也只是任她去了。
青黛匆匆进来吓的僵住。
扶光推开他,就听见外面阿迦的声音。“哇,好漂亮啊。夫人,使君,快出来看,有飞虹。”
远处的天光破开,一道七彩虹光挂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