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与父王的对话我都听到了,若殿下不弃,我愿效犬马之劳。”齐文昭手执纸扇,俨然一副风流贵公子作派。
三皇子狐疑地打量着他:“就凭堂兄你?”
齐文昭感受到他的轻视,不悦地拢起扇子,自证道:“我虽不如父王那般有力度,但身为世子,也能调动大半府卫,殿下不就是为此而来吗?”
他方才心中合计一番,觉得父王太过谨慎了,所谓富贵险中求,敢赌才会赢,太子眼看已经没戏,皇上只能传位于三皇子,退一万步说,就算真出了意外,他也想好了脱身之法,临阵倒戈便是,这样无论谁上位,他都能坐收渔翁之利。
被说中心事的三皇子这才正色看向他,兵部他一时动不了,现在的确是想募集各府府卫精锐,加上自己近两年偷偷囤的几千精兵,去搏一个逆天改命。
大邺对王侯府卫数量虽有规定,倒也没有那么严格,因了各种不可明说的缘由,各府都会超出不少。
这些人自然不能与兵部卫所相提并论,但若是他突袭成功,杀父皇一个猝不及防,未必就没有胜算。
但这是他用来保命的,若事态没到那般恶劣,他也不会走那一步。
三皇子与皇妃共乘一辆车辇进宫。
三皇子妃自然知道他近日在忙些什么,不由惴惴地问道:“咱们真的就这样进宫吗?”
“不必担心,”三皇子不想让她将心虚写在脸上,“再如何,我也是父皇亲生的儿子,他只是察觉了母妃的异常,而母妃定然会把我撇清。”
虽已是季春时节,黄昏的风还是带着萧瑟的冷意,残阳余晖将西边的云染成绚烂的绛红色,提醒着人们暮色将至。
三皇子妃看着车外如织的人流,不知为何,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三皇子夫妇在宫门外下了车,改为步行。
跨过汉白玉的门槛,踏上泛着清冷光晕的石阶,晚风吹过,太和门檐角的铜铃发出细碎的声响。
穿过广庭,丹陛两侧的日晷被浅淡的暮晖映照,在青砖之上拉出细长的阴影。
中和殿前的鎏金铜鼎散出袅袅青烟,香气缭绕,还是他记忆中的味道。
他已久未见过这个时辰的皇宫,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儿时。
母妃进宫即获宠,第二年便生下了他,但在此之后却接连小产,再没保住过孩子,因此对他这根独苗极为宝贝,算得上是溺爱,养成了他唯我独尊的性子。
但其实他的内心却是极为孤独,太子比他大好几岁,已经玩不到一块去,更何况母妃也不让他去皇后宫里找太子,其他的弟弟太小,他也不愿带他们玩,又看不上公主们娇娇贵贵的性子,因此每日身边除了小太监外并没有什么玩伴。
他便每日里在这些宫殿之间乱窜,给干活的宫人们捣乱,上窜下跳,招猫逗狗,惹得宫人们敢怒不敢言。
现在想起来,那时侯虽然荒唐,却是他活到现在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随着他的长大,便在莲妃的言传身教之下,对那个位子渐渐生出热望。
保和殿飞檐下的十二盏羊角灯已经亮起,昏黄的光晕泻在琉璃瓦上,给这清冷的黄昏添了一丝暖色。
这是他走得最慢最久的一次,他没想过这条路会这么长,仿佛用脚丈量完自己的半生,只为在今夜要一个结果。
越靠近正殿,周围越静谧,连洒扫的宫人也没遇见一个,却让他无端生出风雨欲来兵荒马乱的错觉,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自己久未在这个时辰进宫,才略感不适。
进寝殿后,这才发现皇后与几位辅政大臣都在,却未见母妃。
他顾不得多想,与皇妃上前跪倒:“叩见父皇母后,听得父皇醒转,儿臣喜不自胜,速速派人去云台寺请回了为您祝祷的阿芮,一同入宫探望,不知是否扰了父皇歇息?”
阿芮是三皇妃的闺名。
既解释了为何这么晚才入宫,又替三皇妃,实际是替自己表达了孝心。
景元帝幽幽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你们一片孝心,朕岂会怪罪?”
却没有让他起来。
三皇子垂首纹丝不动地道:“忠孝节悌乃父皇亲自教导,儿臣一日未敢忘怀。”
景元帝缓缓出声:“好一个忠孝节悌,你既知这些,却还要致你皇兄于死地?”
几位辅政大臣皆是一惊,只有皇后神色未变。
三皇子一脸无辜:“父皇何出此言?皇兄的罪证清楚明了,巫蛊案也是三部审理,儿臣全程并未参与,皇兄如今已畏罪潜逃,不信您可以问庞尚书。”
庞尚书虽已觉出哪里不对,但还是犹豫着开口道:“是,太子他……”
“朕问你了吗?”景元帝冷冷一记眼刀过去。
他赶紧跪地:“微臣知错,求皇上恕罪!”
三皇妃已在一旁瑟瑟发抖。